在永恒的黑暗里,他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不知究竟是是應該痛恨槐詩的所作所為,還是感謝他奪走了自己的雙眼?
至少此刻,他為自己是一個瞎子而感到慶幸。
什么都看不見。
只能夠感受到,黑暗中那端坐在最高處的恐怖存在,只是俯瞰,便仿佛攪動了黑暗,令赫笛難以呼吸。
“為何覲見呢,赫笛。”
御座上,傳來了似是好奇的聲音。
枯萎之王垂眸,冷淡的發問:“我記得上一次覲見才過不久。”
死寂里,赫笛向著聲音的來處低頭,不敢玩弄任何唇舌和話術,直白的回答:“在下,有負重任。”
“誠然如此,你應該為之惶恐。”
枯萎之王的語氣玩味起來:“可你覺得,我應該為此而震怒么?”
“……”
赫笛沉默著,喘息粗重。
在這短暫的寂靜里,他只能夠察覺到來自幽暗中的凝視,可是卻無法分辨出那樣的話語究竟是玩笑還是其他。
唯一能夠斷定的,是自己的回答,或許便會決定自己的命運。
決定自己是否能完整的從這里離去,或者,變成一張掛毯的同伴……
可是,不論他如何思索,都找不到任何完全的回答方式。
赫笛深吸了一口氣,發出了苦澀的回應:
“在下,不知。”
嗤笑聲從王座上傳來了。
無從分辨那究竟是嘲弄還是贊許。
“很好,赫笛,我鐘愛你的誠實。”枯萎之王說:“誠實是忠誠的基礎,你不曾對我說謊,所以,我也會對你網開一面。”
赫笛僵硬著,不知究竟應該表現出慶幸還是謙遜。
也不敢有任何的回應。
只是匍匐在地,領受屬于自己的結果。
“讓我們說回原本的事情吧,關于你的失誤。”
枯萎之王說:“誠然是一場慘敗,而且還耽擱了亡國的進軍,納吉爾法艦隊的運行也因此受到了阻礙。
赫笛,你背叛了我對你的期待,也彌補不了你造成的損失,你罪該萬死。”
“誠如是。”
赫笛回答,放棄了一切僥幸。
“那么,經歷了這一場挫敗之后,想必你也有所進益吧?”
枯萎之王問:“既然你們這些弄臣們都以自己的博學與善思為豪,那么就讓你來告訴我吧你敗在何處?”
“遲滯與疏忽。”
赫笛直白的回答:“為了萬全的準備,而給了對手發揮的時機,最后又追索不及,令他們逃之夭夭,導致亡國蒙受了失敗的恥辱。”
“或許如此,但你搞錯了一點。”
枯萎之王滿不在意的說:“對于亡國,失敗從來都不是恥辱。勝敗從來都不罕見,但凡有戰爭,有勝利的人,那么便總有失敗的一方。
勝了固然值得大肆宣揚,但敗了也不過是尋常,只要不死,總有贏的那一日在。不論是修生養息還是茍延殘喘,都是為了等待將來。
但你的罪,不是失敗,赫笛。”
王座之上的統治者冷眼俯瞰,一字一頓的告訴他:“失敗并不可恥,恐懼才是。”
那一瞬間,赫笛僵硬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