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響中,熟透的果實就從指頭落下,翻滾在地,被槐詩踩在了腳下。
踐踏。
這才是真正的結束。
死寂里,除了遠方回蕩的警報聲,巨人痙攣的細碎聲響,燃燒的聲音之外,就只剩下了他喘息的聲音。
在這短暫的寧靜中,槐詩抬起頭,環顧著四周慘烈的樣子。
在圣都的邊緣,眺望著這一座似乎早已經熟悉到骨子里的城市。
如此的陌生……
永恒籠罩在陰霾中的底層,無數寄生蟲一樣的居民們彼此爭奪著喘息的空間以及維生的垃圾,佝僂蜷縮在黑暗里,仰望著沐浴著上層恩光的中層。
可就在中層,只有無數宛如牲畜一樣的員工在燈火通明的寫字樓里工作,如同囚徒在徒勞來回搬動巨石那樣,日復一日的消磨,彼此斗爭,勾心斗角,工于心計的鏟除所有的對手,爬向更高的位置,品嘗短暫的甘露,直到直到有一天失去了所有的價值之后,被戳破幻覺,落入照不到光的下層里去。
或者,僥幸在仁慈之下掙扎到退休的年紀,然后在公司屠宰場一樣的療養院里一點點的售光自己的內臟、骸骨,直到最后,只剩下被泡在營養液里的大腦漸漸萎縮,死去,為了更久的存續,不惜接受最后的條款,抹除記憶之后成為濕件也在所不惜。
而在上層,公司,財閥們在圣都守衛的保衛之下,沐浴著真正的陽光,俯瞰著下面可悲的世界。
凝視著一張張充滿期盼的面孔在看不見的天花板上撞到頭破血流的模樣,哄堂大笑,分享著紅酒和佳肴。
偶爾逗趣一般丟下去,便能欣賞無數人舍生忘死的廝殺和斗爭。
這樣的世界,太過于正常了。
熟悉到槐詩已經很少去在意。
可……真的正常么?
這樣的一切,真的,那么理所當然么?
那自己呢?
自己又是什么?
底層的蛆蟲?中層的螻蟻?還是高層籠子里欣賞的昆蟲標本?
“我是誰?”他輕聲問。
我是槐詩。
在遠方吹來的風里,有一個聲音回答,告訴他:男,三十歲,是福音金融的業務員。
可我呢?
槐詩低頭看著掌心中殘存的鮮血,還有自己在血中的倒影:我又是誰?
你是槐詩。
血中的聲音回答他,男,二十一,你是天國的守衛者。
“我從哪里來?”
槐詩越發茫然。
你從中層員工孤兒院來,不,你從新海的一座老房子里來……
我要到哪里去?
我要努力混日子,將來住進公司的養老院里去,不,我要成就……我要成為……我要重建曾經的一切!
劇烈的痛苦中,槐詩捂住臉,無數青筋從臉上浮現。
他痛苦的喘息著,痙攣。
就像是褪去外殼的蟲子一樣,感覺有什么東西,從靈魂里漸漸崩裂的枷鎖中浮現,在向著他吶喊!
“可我究竟是誰?”
槐詩最后一次問。
那一瞬間,數之不盡的回應從他靈魂深處如雷鳴一般涌現。
你是毀滅,你是終結,你是一切地獄的主宰——至上之獸·巴哈姆特!
你是創造,你是開端,你是遍照現境的天敵——君臨之太一!
就在那一瞬間,無數的聲音里,那些被撕裂的碎片,終于再度彌合在一處,再度組成了熟悉的靈活。
火焰重燃。
“原來如此……”
升華者恍然低語:
“——我的名字,叫做槐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