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詩抄起琴弓,把他那一首五號貝多芬鳴奏重新給他拉了一遍,然后抬起眼睛問:“學會了嗎?”
旁邊的人呆滯搖頭。
只有臺下面的莉莉在興奮地拍著手,反正是好是壞她又聽不出來,反而覺得都挺好聽的。槐詩忽然感覺到一陣無力,把琴弓塞回了那個家伙的手里:“算了,當我沒說,你繼續吧。”
看到他無奈的樣子,莉莉好心安慰道:“別沮喪啦,雖然就比他差一點點,也已經很不錯了。”
“……”
槐詩一口老血。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莉莉好像……是個音癡?
“行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槐詩無言以對,端起杯子繼續滋溜莉莉給他弄得西紅柿兌蘋果味人造血漿不得不說,這種營養餐簡直是難喝的要命,就不能整點正常的么?
奈何她對一切非試驗用的酒精都處于抵觸狀態,槐詩難得能嘗嘗洋酒的機會就這么沒有了。
就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他察覺到遠處傳來的清脆聲響。
好像是耳光的聲音。
抬起眼睛看過去,就看到了許久不見的陰言,還有他臉上大紅色的巴掌印記。一直冷眼看著這群旅客窮開心的芭芭雅嘎正在怒斥著他什么,很快,便拂袖而去,直接到餐廳外的露臺上去了。
如今獨臂的陰言看上去分外狼狽,察覺到槐詩的目光,便冷冷地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那個家伙在搗鬼。”
對此,艾晴毫無憐憫地評價道:“從小那個家伙就最喜歡裝可憐博取別人的同情,然后趁著沒有人懷疑他的時候,暗地里悄悄地搞事情。他的二哥和妹妹沒少被他坑過。”
“……我就一個問題。”槐詩吭哧了很久,心里滿是好奇:“你家難道是什么龍潭虎穴嗎?”
“所謂的大家族,不就是這樣么?”
艾晴漠然地說道:“從生下來那一刻起,競爭就開始了,誰能得到老太爺的歡心,誰就會擁有地位和更多的錢。”
“好吧,我該慶幸我是獨生子了對吧?要我跟上去么?”
槐詩搓了搓手,想要找機會暴打這孫子一頓。
“發現你看到他,他肯定第一時間藏起來了,跟上去你恐怕也什么都找不到。”艾晴說:“提高防備就對了,還有,注意一下他的老姘頭……她和她的哥哥總讓人感覺不太對。
況且,后世的美洲譜系里并沒有他們的位置,他們大概率死在了這一艘船上。恐怕還有什么風險藏在暗處里,你小心一些吧。”
槐詩聞言,看向窗外的露臺。
就在撐著陽傘的一排座椅之間,芭芭雅嘎的身旁,他看到了那個輪椅上的老頭兒。
好像依舊是帕金森晚期那樣,寇斯切依舊端著自己的湯碗,小口地抿著勺子和碗里的濃湯。已經快要掉光的白發在風中微微的晃動著,露出了帶著瘢痕的頭皮。
顫顫巍巍的動作總是讓人捏一把冷汗,讓人懷疑他究竟還有沒有出門旅行的體力。
可自始至終,他的眼睛,都在靜靜地凝視著船只的前方。
仿佛能夠隔著邊境和現境的深重壁障,窺見千萬里之外的廣袤土地。
那神情如此的專注又鄭重。
像是一個期待著新家的小孩子那樣。
“看吶,雅嘎。”
他輕聲呢喃,“那是美洲,我們新的家。”
“哥哥,我的家不在那里,那里只有野人、戰爭和被羅馬拋棄的人。”
雅嘎沙啞地回答。
出乎預料,這一次她并沒有大動肝火的發癲和怒斥自己的兄長,好像累了一樣,只是依靠在椅子上,疲憊地凝視著和自己兄長截然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