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有這轉瞬而過的短暫時間。
直到傾盆而落的暴雨漸漸稀疏。
艾晴緩緩從地上起身,看向遠處。
“準備走了嗎?”
“嗯。”她點頭。
“就沒有什么話想要對我說?”槐詩看著她,說完之后,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你懂的,比方說臨別贈言呀,建議啊,或者道別和惋惜之類的話。如果你想要道歉的話,也還來得及。”
“道歉,你在做夢嗎?”
艾晴冷酷地掐滅了他的幻想,思考了一下之后,又認真地說:“真要有什么建議的話,就是學會狠心一點吧……不要做爛好人了,可也不要變得太壞。”
她說,“不要變得像我一樣。”
看到槐詩錯愕的樣子,她就搖頭笑起來:“從九年前開始到今天為止,我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如何去獲得更多的權力和地位,如何去對別人尋找別人的把柄,對那些打壓我的人大施報復……
這樣的人生應該說是慘淡還是充實呢?讓人完全想不明白……”
“可唯獨有一件事情我可以斷定。”
艾晴認真地說:
“剛剛過去的這幾個小時,是我這輩子最自由的時候了。”
她低頭,凝視著少年的眼瞳,鄭重地說。
“謝謝你,槐詩。”
槐詩愣了半天,干澀地咳嗽了幾聲,忍不住移開視線:“真要感謝的話,能不能留下來當牛做馬報答我啊?”
“別做夢啦,槐詩,在故事里,那一般不是下輩子的事情了嗎?”
她后退了一步,就好像下班之后準備離去那樣的,平靜地告訴他。
“再見吧,槐詩。”
她轉身,向著雨水中走去,一步一步走進雨中去了。
當看到那些徘徊在雨幕之后不敢接近的鬼祟影子時,她就露出標志性的嘲弄笑容,收回視線,不屑一顧。
從孤獨的雨水中站定。
“我在此自首。”
艾晴抬起頭,向著除了陰云之外空無一物的天空說道:“槐詩所做的一切系為我的命令和指揮,他只不過是在履行自身的職責而已。”
那一瞬間,暴雨戛然而止。
好像世界在此刻凝固了那樣。
無數倉促落下的雨水懸停在了空中,被虛空中驟然浮現的烈光照亮。一道道刺眼的燈光從虛空中迸射而出,刺破了雨水,籠罩在了艾晴的身上。
像在雨霧之中瞬間升起了無數個太陽。
在無數個太陽的映照之下,一座龐大建筑的陰影悄無聲息的從虛空中滑出,屹立在了這一片荒涼泥濘的大地之上。
瞬息間,就連泥漿都瞬間干結了,變成了堅實而整齊的綠茵草地。
而就在灰色的高墻之上,無數刺眼的燈光間,天文會的標志肅冷高懸,俯瞰著在最后界限之前懸崖勒馬的罪人。
冰冷的氣息擴散向四面八方,震懾著一切膽敢心懷不軌的狂徒。
毫無任何憐憫地下達了肅殺的警告。
要么別動。
要么死。
于是再沒有人膽敢上前。
只有兩個帶著墨鏡的黑衣人走上前來,似是等待許久了那樣,看了看艾晴,又抬頭看向了倒在城門下的槐詩,輕聲問了句幾句什么。
艾晴回答了之后,他們就點了點頭,掏出手銬,拷在了艾晴的手腕。
“艾晴女士,司法部已經對你所觸犯的條律進行了評估和審核,你將暫時被進行收押,關于你的審判將在一周之后進行。”
向著她出示了手中的加蓋了天文會印章和司法部簽名的文書之后,為首的黑衣人問道:“你還有什么其他的話想說么?”
“沒有,我相信天文會會給我一個公正的判決。”艾晴平靜地搖頭,然后說道:“但在這之前,可以給我一張毯子么?我有點冷。”
很快,女性的黑衣人手中出現了一張輕薄溫暖的毯子,蓋在了艾晴的肩膀上。
“可以了么?”她問。
艾晴點了點頭,轉身,毫無反抗地隨著他們走向那一扇轟然開啟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