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深津慶沉默著,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雞。
好像終于從之前的驚駭中清醒過來,凝視著眼前的水杯,表情變化著,漸漸抽搐。
克制著怒意。
但越來越龐大的怒意卻難以克制,令他瞪大眼睛,面色鐵青。
“別開玩笑了,懷紙!”
深津慶在怒斥:“你將料理當成了什么!玩笑嗎?就這種東西,我就是死在這里,從這里跳下去,也是絕對不會……”
怒斥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有厚重的陰影覆蓋在了他的臉上,遮蔽了那一雙眼瞳中的光亮。
從近在咫尺的地方,懷紙素子低下頭,俯瞰著眼前的對手,并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凝視著。
可被那一雙漆黑的眼瞳所俯瞰時,便毫無疑問的,感受到來自其中的壓迫力。
那是在告訴他……
喝掉!
她在警告。
好像要將那莫名的暴虐植入眼前的靈魂那樣。
如此冰冷的向著向著案板上的食材下達了絕對的、不容違抗的指令。
無需話語,那樣冷漠又嘲弄的意味已經深深的銘刻進了他的靈魂之中,在他耳邊戲謔的低語:
深津君,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不要像小孩子那樣挑食了好么?倘若吃不到糖就想要搗蛋的話,那就給你一些甜頭吧……
當著他的面,懷紙素子扯過調味盤來,揭開蓋子,隨意又敷衍的,捏了一撮糖甩進了面前的杯子里去。
好像這樣就會讓冰水有了味道一樣。
這便是最后的憐憫了。
現在……
她再一次的抬起眼睛,彎下腰,湊近了,近在咫尺的凝視著他的眼瞳,傳達了最后的命令。
給我喝掉!
被那一雙眼瞳凝視著,便好像瞬間落入了深淵里,失去了最后的反抗意志。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拿起了杯子。
等深津慶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唇邊已經貼在冰冷的杯沿上,傾斜,一線冰涼的水流便已經流入了口中。
順著喉嚨一路向下,暢爽的涼意擴散開來,令他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
感覺到一絲爽快。
出乎預料的,甜甜的,還挺好喝。
不,應該說……沁人心脾!
被隨意抓取來的粗劣糖分隨著冰水的冷意,擴散在胸臆之間,好像佇立在撲面而來的寒風中,仿佛看到初春時期所漸漸逝去的梅花,凋謝在枝頭的樣子,佝僂又卑微……
他的眼神漸漸迷離。
明明一點酒精都沒有,可是他卻竟然感覺自己醉了,沉醉在這美妙的源質感受之中,回憶那一年的冬天。
在這一瞬間,他察覺到了不對,眼瞳下意識的收縮起來,想要反抗。
但緊接著,眼前有幻影浮現。
那一年,從天空中降臨的雪,還有梅花樹上孤獨佇立的那個少女。
紛紛揚揚的雪落在她的頭發和肩膀上,漸漸將她后頸上的小痣覆蓋,再也看不見,只剩下雪那樣的膚白。
當她回眸看向自己時,如漆一樣的雙眸便令彼時少年的心臟,怦然跳動了起來。
很快,那樣的幻影又迅速的消失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