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黃昏的光芒,堂屋里擺了一桌豐富的飯菜。正中間是一條紅燒魚,又有冬天腌制的野味,新鮮摘的野菜,有蘿卜絲,有炒白菜,還有木耳炒肉。
葷素搭配,但的確沒有雞鴨鵝等家禽。
“來來來,趁熱吃。”方嫂子熱情的招呼著,兩個男孩兒趴過來要抓肉吃,被她呵斥推開了。
池疏阻攔道“讓孩子一塊兒吃。”
“小孩子上什么桌,一會兒把菜都給扒臟了,讓他們到旁邊吃就行。”方嫂子擺手拒絕,給孩子盛了飯,撿了些菜,打發到一邊去了。
方曉凡大哥提了瓶白酒,要給他們倒酒。
池疏兩個再三推拒了。
似乎見他們真不想喝,對方只能算了,不停招呼他們吃菜。
方大哥不擅言辭,悶頭悶腦的,家里家外大小事都是方大嫂操持,他也歸方大嫂管。從池疏他們到這里,方大嫂展現出來的就是一家之主的樣子。
池疏和崇凌也比較配合,吃了幾筷子,池疏仿佛是隨口撿起一個話題般問道“剛才看到有個小女孩兒,說是叫小惠,家里沒大人嗎”
“小惠啊”方嫂子搖搖頭,語氣里帶著喜愛和同情。
“小惠長得像她媽,模樣俊。小惠媽是個講究人,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尤其她會織毛衣、勾鞋子,花樣多又好看,單給人織毛衣就賺了不少錢。雖說是個農村丫頭,可他媽養得精細,瞅瞅打扮的,跟城里娃似的。那幾年小惠是真享福。可惜,她爸不是個東西,混著一幫狐朋狗友,不是喝酒就是賭錢,家里錢都糟踐干凈了,偏小惠媽又病了,沒錢舍不得去醫院,只打了兩天吊瓶,誰知一天夜里突然就不行了。”
“那天夜里小惠爸不在,我們離得近,聽到小惠哭著來拍門,等去她家,人都閉眼了。后來沒多久,她爸就不見了。一開始還以為他又在哪兒賭錢,她爸常常兩三天,甚至半個月的不著家。不過那次呀,一兩個月沒見人,還有好幾撥人來收債,找不到人,把小惠家里都搬空了。村里人都說,她爸是為躲賭債,跑了。”
“所以,她們家就兩姐妹”
方嫂子眉頭一皺,仿佛提到了特別厭惡的對象,連連擺手“哎喲,可別提那個狐貍精”
方嫂子撇著嘴,整個臉色都有些陰沉,手里的筷子狠狠插在魚肚上,仿佛是在朝敵人的腹部插刀子。
通常來講,就算方芳真是個浪蕩作態,不招女性喜歡是正常,但方大嫂提起來也該是咒罵兩句,帶著批判嫌惡,可現在這種反應著實有些過了,像是方芳跟她搶了男人一樣。
池疏詢問時是附帶了點兒催眠效果的,但察覺到對方反感提及“方芳”,沒勉強,這會兒他更關心的是晚上的事情。
“聽說村里晚上不全”
“啊,晚上啊。”方嫂子朝大門外望了望,壓低聲音說道“我們村周圍都是林子,你們也看見了,林子里野東西多。以前啊,也就是黃鼠狼來村里叼只雞,偶爾有野豬竄到地里糟踐莊稼,可現在也不知怎么回事兒,那林子里啊,有狼”
狼
“真有狼”魏步凡一直埋頭吃飯,就怕說了什么暴露什么,這會兒卻是詫異下沒忍住開口,意識到不妥,難免有點兒慌張。
方大嫂瞅他一眼,只把他看得冷汗直冒。
好在方大嫂又轉開了眼,嘴里說道“狼都進村了,能瞞過人那狼啊,它不叫喚,但能看見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在黑夜里發光。一開始,是村里雞鴨被咬,后來大些的牛羊,再到后來就瞄準了屋子里的人。唉,村里為啥沒養貓,也沒狗呢,都被狼吃了。狼吃不到東西就不走,沒法子,就把貓狗丟給它們,到現在,村子只有人了。”
這話細一琢磨,頗為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