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似曾相識,只不過紙信換成了老手機,我過去往窗外看,這里雖然只是個小縣城,街上還是人來人往熱鬧得很,根本不可能瞧出個所以然來。
我覺得自己已經夠小心了,可還是到哪里都有兩只眼睛在盯著,也許還不止一雙。我只好關上窗,回復了一條信息你在哪里
等了五分鐘,沒有回音。我查找來電號碼,完全顯示不出來,也不知道是這型號沒這功能還是這個機子被特意改裝過。
我索性把諾基亞扔在床上,把兩份履歷并排放在面前細細地對比。第二份履歷不僅隱去了父母死亡的事情,事實上沒有關于家鄉的任何信息,只是著重介紹了自己以往的讀書和工作經歷,這份簡歷顯然更加規范職業。
我突然意識到這才是許子聞自己寫的履歷,先前的那份根本是高明澤故意拿給我看的,看來我并沒有自己想的那樣聰明,而那家富邦商貸,也的確沒那么簡單。說實話我一直就覺得那天過于順利了。
現在還有一個大線索在等著我,我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回來就把那臺錄音機拿了出來,把那盤磁帶塞進去,插上插頭,心里祈禱著能動。
我按下按鈕,錄音機發出一陣“滋滋”的聲音,居然真的轉動起來了。
“你好,不管你到底是誰,當你聽到以下的錄音,我很可能已經不在了。”這是我聽到的第一句話,一個略帶嘶啞的嗓音。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許子聞,年生人,我出生的地方叫下許連村,是一個充滿悲傷的地方。大概從我十歲起,每年入秋后都會無緣無故地死去幾個人,不管跑到天涯海角,只要自己或長輩是這個村子出生的,或者在這個村子讓人出生,都逃不過這種命運。從小到大,我的父母一直對我很嚴厲,他們希望,或者說是逼迫我好好讀書考上大學離開村子,走得越遠越好,有一次我實在忍受不了壓力,偷偷跑到村后頭的黃泉山下,想一個人上山探險,結果被他們抓回來暴打,從此我相信那座山和村子悲慘的遭遇有著莫大的關系。”
“村子有幾百號人,每年秋天的死亡率大概是百分之一左右,但我們家還是常年生活在恐懼當中,生怕哪一天醒來時家人已離去,所幸這百分之一的概率一直沒落到我們頭上。我努力讀書,后來考上了廣州的大學,一切都順著父母的意思走。畢業后留在廣州,通過辛勤工作落實戶口,然后從村子里接走父母,再想方設法查明秋天死人的原因,這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
“然而天不隨人愿,畢業后兩年,確切說是兩年零兩個月,我父親終于不幸成為了那百分之一,我聞訊瘋了一樣地趕回村子,沖進家門時母親對我說我碰了你爸的身子,只能再活一年,我讓她跟我走,可其實知道帶她走也沒用了。如果在秋天人死后短時間內去觸碰尸身,那么這人第二年一定會遭遇同樣的厄運,聽起來是不是不可思議可那就是事實,我母親是故意那樣做的,父親沒了她也沒有勇氣活下去,等一年再死是怕我忍受不了同一年失去雙親的痛苦。”
“我沒有回廣州,那對我已經沒意義。接下去的一年,我一直陪著我媽,她沉默寡言很少說話,也不跟娘家聯系。隨著年限的臨近,我心里的恐懼和煎熬與日俱增,你想一下就能明白即將失去親人的痛苦。終于到了第二年的九月九日,那是我父親走的日子,我連續熬夜終于支持不住昏睡過去,醒來時母親躺在床上已經沒有了呼吸,我甚至覺得她可能是自我了斷為了和父親死在同一天,但我不敢去檢查。”
磁帶里沉默了許久,許子聞好像在沉思,過了半晌才繼續說下去“做完母親的后事,我選在天亮前匆匆離開了村子,跟誰都沒打招呼,因為我要到一個地方去查一件事,一件至關重要的事,那是我父親活著時告訴我媽,而她臨走前一個月告訴我的,如果能查出那件事的真相,也許下許連村的一切都會水落石出。但這件事我不能在帶子里說。”
“我只希望老天能憐憫我,別讓自己太快死去。經過三年的努力終于查到了一些眉目,我把資料都刻在了一張光盤里,但是很遺憾,我也暴露了”
話在這里打住,錄音帶里傳出一陣擺弄東西的聲響,許子聞的聲音再度響起,但語速已明顯變得急促“那些人一直在追我,儀器顯示他們離我不到兩公里了,我不能再講下去,所有的信息都在那張光碟里,我不能告訴你把它放在了哪兒,否則萬一磁帶落在他們手里,光盤也就暴露了。我現在必須走,會把這盤磁帶交給一個我信得過的朋友,希望你也能相信他,他會找到合適的機會把磁帶交給你,這樣就算我死了也沒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