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舉起高腳杯晃了晃,啜了一口紅酒,思索了片刻才說道“慧子小姐的父親認識我”
池田慧子從手袋里慢慢取出一個有點鼓的小信封,放在桌上推了過來。
我把手伸進去,取出了三樣東西,一支焦黑的鋼筆,一張照片,還有半本很小的紅寶書,書的另一半明顯已經被燒掉。
我腦子里仿佛倏間劃過一道閃電,鋼筆和紅寶書看上去是那么的熟悉
我又拿起照片,上面是自己和一個年輕男子的合影。照片里的我表情平淡,外貌跟現在并沒差別,只是梳著那個年代流行的雷峰頭,身上穿著那件我在光碟里見過的藍布工作衣,年輕人估計還不到二十歲,身上卻是西方式的著裝。
“想起什么來了嗎,王桑”她用種柔和的語氣問我。
我慢慢把東西放下,當然不用再問那個男人是誰,“我相信慧子小姐你了解我,也許遠超我自己。”
“叫我慧子就好”她再次強調,“這張照片是1969年拍攝的,拍完的第二天,你就跟著我大伯父的隊伍去了那個叫黃泉山的地方,那里還有我的祖父,他叫池田龍夫。”
這時已經開始上菜,池田慧子等服務生走了,才繼續說下去“然而他們都沒有回來。”她再次露出黯然神傷的神情,“我父親因為年齡小沒被允許參與那次行動,所以活了下來”
“你們那個時候到底在中國做什么”我問。
她并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微微嘆了口氣“王桑,看來你是真的都不記得了呢,你是唯一一個活著回來的人,我父親說,你見到他的時候,好像剛從地獄里回來。”
“怎么講”我往嘴里塞了塊牛肉,又問。
“他說你衣衫襤褸,但目光依然炯炯有神,一副永不服輸的模樣,這支鋼筆和毛先生語錄當時就在你上衣口袋里,手里還拿著”她好像故意不說下去,看著我的眼睛。
她居然能說出“衣衫襤褸”和“炯炯有神”這樣的詞,看來許子聞的確沒騙我。
“拿著什么”我問。
“一卷沒錄完的錄影帶”她舉起杯子喝了一口,“王桑,你已經問了我許多問題,現在是不是該輪到我問了”
“你問吧”我只好說,本來打算問更多那時的情況,卻被她這樣卡住。
“我不會問你怎么走下那座山的,因為相信你也沒有答案,我只想知道”她眼神忽然變得有些銳利,“你跟那個許子聞許桑究竟是什么關系”
我喝了口酒,也沒直接回答,“看來你很想了解他”。
“恰恰相反,看起來是他很想了解我。他不僅在富邦工作,還曾經雇人以臨時工的身份潛進我日本的公司,所以我想確切地知道,他到底告訴過你什么希望王桑不要隱瞞。”
我借著服務生又上菜的空隙緩一緩,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這個池田慧子一直在引導我發問,但仔細想想都是些看似重要其實又不能幫到什么的問題,而她向我發問的,卻是一針見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