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里,駱陽平并不是每時每刻都在昏睡。
小的時候曾經有一次他持續低燒,居然綿延了近兩個月,外公外婆不肯照顧,母親急得只好放棄好不容易得到的臨時工作,寸步不離在床邊守了兩個月,足足瘦了三十斤。
除了身邊沒有母親,現在的感覺和那時是一樣的,大部分的時候沉睡,偶爾醒一醒也不知道到哪天了,然后繼續進入另一個世界。
在另一個世界里,左衣柔和藤原綾香或輪流出現,或一起出現,有時甚至融為一體,而早已逝去的母親則經常在遠處朝自己微笑,卻從不走過來。
這種迷離的狀態持續了多久駱陽平完全不清楚,他只知道當自己有一天終于真正醒來不再復睡時,眼前那個一直模糊的圓圈變得清晰無比。
那其實是一面鏡子,就鑲在他面孔正上方的天花板上。鏡子里的自己沒有什么變化,連嘴唇上方和下巴都光滑潔白,就好像有人會定期來給自己刮胡子一樣。
他顯然還活著,這里依舊是人世間。
只是雖然醒了,駱陽平卻發覺自己不能動,不是使不出力氣,而是手腳都被圈住,箍得并不緊可正好能讓四肢無法自由伸縮。
他的左腿不疼了,想瞧一眼但脖子也被箍住,這種感覺活脫脫就是個躺在床上的試驗品。
他不懂池田慧子說的終點和是什么意思,不管已經過去多久,自己的記憶都還在,依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叫駱陽平,從中國來,是池田重山的兒子。
就在這時,一聲“咔嗒”響,圈住脖子和四肢的東西突然同時打開,駱陽平可以自由移動了
他慢慢起身,不想第一下竟沒成功又癱回到床上,他等了一分鐘工夫,蓄足了力氣,又用手支撐坐了起來,然后下床。
這次還算順利,可一踏到地面,駱陽平就覺得雙腳瞬間不屬于自己,身子又不受控制重重坐回到床上。
如果只昏迷了幾天,是絕不會對身體部位產生陌生感的,駱陽平看著雙腿,自己穿著一件淡米色的睡褲,他慢慢掀開左邊的褲腳,一直撩到大腿上的傷口那里。
那里現在只剩下一個很淡的圓疤,槍傷明顯已經痊愈。
駱陽平坐在那里有點發呆,那意味著自己至少昏睡了一個月以上,或者更長。
他緩緩轉動脖子環顧四周,這是間不大的沒有窗戶的房間,看上去有點像病房,但沒有任何醫療設備,也沒有看得見的攝像頭。他回頭瞅了瞅從床下伸出的幾個金屬環,那就是先前圈住脖頸和四肢的東西,然后又撐著床仰首望了望那面鏡子,突然意識到這很可能是面單向鏡,有人在上層只要低頭就能觀察自己。
“所以我是被觀測的對象,的確是個試驗品。”駱陽平自嘲地笑了下,突然渾身一用力,這次成功站了起來。
旁邊放著一雙頭朝外的拖鞋,像是早就準備好的,左邊鞋面上縫著個3,右邊的有個7,駱陽平不懂這是什么意思,但他沒有猶豫就把鞋穿上,然后要做的自然是走出房間。
行走確實變得不易,他邊向前挪動邊找感覺,腿一軟差一點跌倒,好在已經到了門邊,可以扶住旁邊的墻。
這看上去只是扇普通的門,駱陽平盯著把手半晌,心里祈禱沒有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