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坐在我們下首的那幾名樂手吹彈起了匏笙和琵琶,一隊素裝士兵也從門口魚貫而入,手里都端著一盤盤的菜肴,只那么一會兒,我們的案桌上便被塞得滿滿的,足有十數道菜,原本熱鬧的大廳里,也多了份濃郁的酒辣肉香的歡騰氛圍。那些雇傭兵頭目臉上盡是笑意,紛紛舉杯相互敬酒,有幾人跑到對面那群軍官堆里你推我搡的敬酒,那些軍官酒量也是頗大,酒到必干,像是喝水一樣。百里徒和何云他們面無異色,這時也沒顯出絲毫不適,邊吃著菜肴邊慢慢的喝著酒。
一夜的廝殺,我也有些餓了,用箸子夾了一塊滾圓的肉團。這一碟菜肴在案桌上十數道菜品種數量最少,一盤子只有四團,半個拳頭大小,表面黃燦燦的,油水很多。我本以為只是普通的肉煎炸而成,夾起來才發現原來只是外面包了一層腱子肉,里面卻溢出剔透的,我把肉團放在嘴邊吸吮了一口,只一入嘴,那居然盡數化在嘴里,如髓如蜜,配合著外面那一層肉片,味道竟是鮮美至極。
這道菜也真是美味。我咬了一口,正咀嚼著,邊上那古湊過來低笑道“味道怎么樣顧兄弟這道菜名叫虎鱉髓子,外面一層是虎肉,里面的肉汁是取自西域名藥白頭鱉殼中骨髓,摻藕汁文武火清蒸而成,味道不可多得,是岷州城第一名菜。”
“是扎巴爾大巫提到過的白頭鱉么”我微微一驚。往日我去彌羅族尋醫時,扎巴爾曾提到過西域幾種可令身體力氣見長的毒液,其中之一便是白頭鱉的口牙之毒,沒想到它的肉汁居然會這般鮮美。
那古笑了笑道“正是。白頭鱉的個頭不大,但渾身是寶,不僅其毒可做藥材,便是髓肉也鮮若天肴,吃了可延年益壽,配合著藕汁,味道更是堪比一絕,頗受岷州高官大戶人家喜愛。”
我諂笑了笑,道“真是好吃。做這樣一道菜,怕也是價值不菲吧”嘴上說著,我已把剩下的半塊肉團又放回盤中,不敢再多吃半點。
白頭鱉在西域屬于稀有物種,做這樣的一道菜而且只是取其殼中骨髓,一盤子肉做下來,至少也要一二十只才行,而如今這大廳之中人人一盤這樣的菜肴,天知道要殺多少白頭鱉才能做得出來。
那古道不以為意,道“那是自然,這一道菜百金難求,岷州城也只有像康大人這等人物才能品嘗得到。不過顧兄弟不必多慮,岷州城是邊關貿易最為繁鬧場所之一,這些白頭鱉在西域多得是,在這里更是供應不斷。”
真是夠奢侈的。再怎么供應不斷,照這么吃法,想來要不了多久那白頭鱉也會絕跡的了。我想說這句話,但還是忍住了沒說出來。這些達官貴人的奢靡生活我早有見聞,在郴州時便知道,不過像這樣的還是頭一次碰到,那古說“百金難求”,想來即便是在岷州城,那些百姓也幾乎吃不起這一道“虎鱉髓子”菜了。
只是那古本就是西域人,而且是名巫師,說出這樣的話來倒讓我不覺有些奇怪。他們天狼族雖然已遷至大宋,但他骨子里一定還是心系西域的,否則也不會痛恨長生堂在西域的胡作非為而心有怒斥,現在說的話,居然對西域大有漠不關心之意。
我想著,正要和那古碰上一杯欲岔開話題,這時,坐在上首的康平忽然看著我道“顧小友,這些酒菜可還對你的胃口”
我沒想到他會這么問我,忙道“大人哪里話,顧某是個俗人,只管吃飽喝足,尋常酒菜便已是莫大的恩賜,何況是這些山珍海味。”
康平笑道“顧小友喜歡便好,康某準備的匆忙,沒好生招待,若顧小友不棄,大可天天來我府上,也讓康某盡地主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