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老夫人臉上卻看不出多少歡喜,慢慢捻著手里的佛珠,過了一會兒,揮手屏退屋里的眾丫頭婆子,看著大老爺李玉靖,低低道“人年紀大了,就想的多,今年是至和二十一年年底了,皇上也年近六十了吧”
“母親”大老爺李玉靖神情凝重起來。
寧老夫人又出了一會兒神,悠長黯然的嘆了口氣,象是和兒子說,又象是自言自語道“這一陣子,我總想起你父親,當年,若不是想爭個擁立之功,做咱們大梁朝頭一個使相,你父親何至于竭心盡力到油盡燈枯,連場小病也熬不過去”
李玉靖眼圈紅了紅,低低道“父親走時,正當壯年。”
“可不是,這些年我翻來覆去想,當年我若是勸勸他,好好勸勸他,說不定能勸下來呢,若你父親在,這些年,你也不至于這么辛苦。”
“兒子不辛苦,母親別多想,父親那樣的脾氣,母親還不知道,才氣高心氣高,哪里聽得進勸,再說,是父親身子骨不爭氣,這事父親也沒看錯了人。”
“那是”寧老夫人低低嘆了口氣,“哪有什么錯看不錯看的,象天家說的,都是命里注定的天子,天生的真龍。”
李玉靖看著寧老夫人,沒敢說話。
寧老夫人沉默片刻,接著道“是我的錯,當年,我也是那么覺得,外頭是你們男人的事,女人只要看著內宅,男人歸男人,女人歸女人。唉。”
寧老夫人苦笑,“你父親走后,我漸漸明白了,哪有什么內外,哪有什么男人女人,都是一個李字,榮華富貴,不分男女,抄家滅族,一樣不分男女。當年,是我太糊涂,當年,我要是能象現在,你父親,是能勸得下來的。要是你父親還在,你何至于辛苦至此”
“阿娘,我”李玉靖心里一陣酸軟難忍。
“不說這些了,大哥兒啊,你們兄弟有志上進這是好事,我年紀大了,想得太多,這事我不多說,該走到哪一步,你們兄弟商量著辦。
只一樣,你記著,圣心不可測,那真龍假龍的,咱們家,萬萬不能摻攪進去,那都是抄家滅門的大禍。”寧老夫人聲色俱厲。
李玉靖急忙站起來跪倒在地,“母親放心,兒子絕不敢違了母親的吩咐。”
“你起來,這些年,這個家都是你撐著,不容易,你記好,咱們這樣的人家,要再怎么樣,不過錦上添花,烈火烹油,這不是好事,聽說遠承活動著想求個差遣”
忠通開國伯劉遠承是寧老夫人獨養女兒李綰的丈夫。
“是,上個月河北軍節度使王大帥中風不能理事,皇上已經準他進京養老。不過,這河北軍節度使,看樣子大皇子勢在必得,已經連推了四五個人,這事,我跟劉大郎說過了,讓他別多想,母親也知道,大郎和妹妹脾氣不一樣,是個極謹慎小心的。說是反正也閑了這些年,不急,等揚哥兒成了親再說。”李玉靖忙細細解釋。
寧老夫人舒了口氣,“這樣的脾氣好,跟你妹妹那樣,那還得了大皇子”后面的話,寧老夫人沒說下去。
李玉靖陪笑道“都說大皇子最象皇上。”
寧老夫人曬笑,“皇上當年可是不聲不響,那傳位詔書下來,當時,震驚了多少人,大皇子如今這氣勢,跟皇上象玉靖啊,你聽著,圣心不可測,咱們家,在這事上頭,能站多遠就站多遠,聽到沒有”
“是。母親放心,這輕重,兒子省得。”李玉靖急忙答應道“等會兒我就打發心腹妥當之人,跑一趟潞州,再好好交待交待三弟。”
“嗯。”寧老夫人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但愿她這些話,他們真能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