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陳葉還是楊微,都從沒見過楊沐桐歇斯底里的模樣,頓時被驚嚇到有些失語。
周圍有竊竊私語的議論聲傳來,陳葉聽見一句小聲的“不會是有精神病的,發作了吧精神病就不要出來啊”
他猛地回神,扭頭去找說話的人,銳利的眼神一瞬間便找到了想找的人,冷冽的目光刀子一樣刺向對方。
“因為一些事感到生氣就是精神病那您脾氣一定很好,能忍常人所不能吧”
對方聞言想反駁,但卻被她旁邊的同伴按住,便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嘴唇翕動幾下,終究因為陳葉過于冰冷嚴厲的神情而退縮噤聲。
陳葉回過頭來,看向摔了碗之后紅著眼睛站在原地發怔的楊沐桐,看見她臉上的難堪和憤怒錯雜在一起,頓時嘆了口氣。
這樣大庭廣眾之下的失態,實在是
他站起身,試圖去拉她的手,柔聲勸道“桐桐,你先冷靜一下”
“你少碰我”楊沐桐像觸了電一樣,用力甩開他的手,彎腰拿起自己的包,轉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見她跑走,陳葉的臉色再也繃不住,著急地叫楊微,“快去追上你姐,別讓她出事了”
隨后先是向周圍的客人再三道歉,又結賬,并賠償了餐具的損失,然后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楊沐桐沖出餐廳,夜晚的冷風撲面而來,瞬間便將她腦海里的怒火吹滅了大半,她突然覺得茫然起來,站在路邊看著眼前來往的車輛有些不知所措。
她沿著路邊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站了一會兒,然后繼續走。
她也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回家的方向,車也不要了,就這么走著,她覺得自己得走,但為什么得走,她也不知道。
站在紅綠燈路口,看著紅燈變成綠燈,她錯誤地以為這是人行道的,直接就埋頭沖了進去,結果卻聽見尖銳的剎車聲在耳邊響起。
“吱呀”
“喂美女你看路啊很容易出事的啊”
她怔怔地看著對方,嘴唇動了幾下,連道歉都沒說,轉身踉踉蹌蹌地跑了,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也知道自己看起來肯定非常狼狽。
但她已經沒有力氣去顧及這些了,她只覺得一顆心就像被石頭堵住了出口的火山,想要噴發火焰和巖漿,卻又沒有出路,壓抑得她幾欲窒息,喉嚨像被什么捏住一樣,連呼吸都像是從喉嚨縫里擠壓出來的一樣,生不如死。
眼睛也又熱又痛,模糊得已經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
甚至連耳朵有一瞬間的失聰,然后又突然有剎車聲和說話聲爭相恐后地涌進她的耳朵,死亡的恐懼突如其來,將她籠罩在當中。
她似乎聽到有人問“姑娘,你要不要坐車”
好像是一輛藍色的出租車。
她想都沒想,直接就拉開門坐了進去,茫茫然的,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
出租車司機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見她不吭聲,就回頭隔著圍欄問了句“姑娘,你要去哪兒”
楊沐桐愣了愣,遲鈍地回過神,嗓子終于可以發出聲音,只是嘶啞干澀,“去”
去哪里呢她突然想到鳳凰巷,產生出一種強烈的厭惡和排斥感,她又微微一愣。
然后才想起來,“我要去玉景花園。”
那是她自己的房子,原來天大地大,她還有一處可去,想到這里,她突然覺得心里好受了一點。
她的脖子愈發往下彎,眼淚從眼眶溢出,滴落在膝蓋上,霧霾藍色的布料顏色瞬間加深。
心里有兩種力量在拉扯,一邊是長大以后對父母的體諒,他們再不好,也沒有大錯,另一邊則是小時候渴望被關注被肯定卻又一次次落空的失望,終究凝結成十六歲那年的怨恨。
她人生中最后一次對周悅和楊致遠產生希望是在十六歲,盼著他們能好好地問她一句你為什么要早戀能不能不要影響學習,可是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