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吳大相公說了,要等時機成熟,這眼見要元節了,為了吉利也要最早出正月。”
“時機時機,吳慎那老匹夫,說了這么多年的時機,他認為的時機究竟是什么時候,他就眼睜睜看著官家受苦我兒,我兒命苦哇”
石雪萍嘴里泛起苦澀,將澹臺太后安置在軟榻上,輕聲哄著。
到了東都沒多久,她就發現太后似乎神志有些不太好,叫來御醫來來回回看診了十數次,說是郁結于。可看著太后越來越不好,她甚至懷疑是不是皇后安排人給太后下藥才會導致太后這種狀況,疑神疑鬼好長一段時間到處找下藥的證據,太后的吃穿用度全都要經過她仔細檢查。
事實是,太后真是郁結而致神志不清,沒有人給太后下藥。
石雪萍在澹臺太后身邊伺候多年,看著她從爛漫的少女變成晦暗的深宮怨婦,跟著她風光過也如履薄冰過,愿以后官家登基就苦盡甘來了,有豈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拋去身份立場,同為女人,石雪萍心底其實非常佩服王皇后。
只手遮天,萬民臣服,天子都被踩在腳下,尋常人想都不敢想。
倘若皇后與太后不是對立,倘若自己是在皇后身邊伺候
石雪萍十二歲入宮,在宮中沉浮三十載,歷三代帝王,做到四品女官,自是有野心和抱負的。
可惜,這世上許多事情從開始就定好了結局。
石雪萍看著被她哄安靜下來閉上眼睛睡著的太后,給她蓋上絨毯子。
贏面太小了。石雪萍想。
皇后手里有兵有權有錢,還有民心。
太后,不,皇帝手里有什么
靠一直說時機成熟的吳大相公等人還是為湛駙馬和兒女焦頭爛額的常山長公主
宗室沒幾個可用之人,德陽王態度不明,三爺爵位都沒有,楚王身側的楚王妃是皇后的死忠,平郡王等人說白了就是米蟲。
然皇帝已經沒辦法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然真將江山拱手讓人嗎
“雪萍。”不知何時,太后睜開了雙眼,在昏暗的燭光里眼神清明,“你覺得王妡會死嗎”
石雪萍不答,只言服侍太后用膳。
澹臺太后讓石雪萍扶起來,“你也覺得皇帝沒幾分勝算是么”
“奴不敢。”石雪萍道。
是“不敢”,而不是“不覺得”。
澹臺太后苦笑一聲“要論治理大梁,王妡確實長于皇帝。至少王妡沒有對獫戎稱臣納貢。就說這和親,若是以往,恐怕早就應下,將公主嫁去獫戎了。偏她硬氣,竟叫獫戎把自己的公主嫁來我們大梁。”
“可是,”澹臺太后走到窗前,仰望著深藍的天幕,嘆道“這天下始終姓蕭,王妡若安分輔佐皇帝,未嘗不會成為一代賢后青史留名,帝后相得將是流傳千古的佳話。偏她野心大,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