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送客的一眾男丁進來,王準庶出的次子王格聽見女兒的話,眉心一跳,下意識朝父親看去,果然就見父親眉宇閃過不悅之色,立刻訓斥女兒“阿月,怎么跟你長姐說話,你的禮儀呢”
王準極重禮儀孝悌,像此等妹妹罵長姐的形狀是他極為忌諱的,王格就算看不上嫡長兄王確的天真,但在父親面前也要做出對兄長恭敬的姿態來。
王嬋被父親當眾訓斥,本就被王妡給嚇到,現在更是委屈得不行,哭著喊“是王妡嚇我”
孫氏就拉著女兒的手,說道“大姑娘身為長姐嚇唬你是不對,但你驚叫難道就對了女兒家最要貞靜賢淑,你看看你,大姑娘嚇唬你是同你玩鬧,你卻一驚一乍的,險些還嚇到你祖父了。”
明著是教訓女兒,實際上是在諷刺侄女,還把當家郎主、姐妹倆的祖父也牽扯進來,這明擺著就是故意給王妡和長房難看。
長房王確之妻謝氏淡淡掃了一眼孫氏,坐得端直,說道“二娣偏心自家女孩兒,我這做長嫂的也理解,但隨意給我兒按個罪名,我可就要好好同你分說分說了。”
“長嫂這話說得”
孫氏話未完,謝氏便打斷了她,開口說道“這堂中許多人都瞧見了,分明是二姑娘去同我兒說話,夾槍帶棒的哪里像姊妹,說是仇人都不為過。我兒可是一言不發,怎么就能嚇到二姑娘反倒是二姑娘這么大叫一聲,我把這個大娘給嚇了一跳,就不知老太太嚇到了沒有。”
謝氏說著看向家里的老封君,孫氏一口血就慪到了喉嚨口。
她用公爹說事,謝氏就把婆母也扯進來,家里誰都知道只有大房長兄是婆母所出,婆母不偏心大房還能偏心誰。
果不其然,老太太誰也不看,就問一直低著頭的王妡“姽婳,你來說說是怎么一回事兒。”
王妡聽到祖母的問話,放在身側的雙手猛地一緊,把裙子都抓皺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放開,再抬頭,眼中的情緒已經盡數收斂。
她一個一個朝正堂里所有人看過去,嚴厲的祖父、慈愛的祖母、溫文的父親、端莊的母親、嵚崎歷落的兄長,還有二叔、三叔、四叔他們三家人。
他們分明都死了。
先是祖父去了,緊接著是祖母,然后王家被按上了謀反的罪名,父兄還有二叔一家被斬首,母親、二嬸不堪受辱自盡,三叔、四叔兩家人陸續死在流放的路上,族中的男丁被流放苦寒之地、女眷充入教坊,綿亙四百多年的臨猗王氏就此湮滅,并被打上逆臣的標簽。
然而現在,所有人都在,所有人都看起來活生生的。
她分明是提刀捅進蕭珉的肚腹,鮮血如花一般綻開,溫熱的濺了她滿手,怎么會
如果這是夢不,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大姑娘,老太太問你話呢,你這是看什么呢。”孫氏覺得王妡的目光實在太奇怪了,忍不住出聲提醒。
王妡就朝二嬸看去,然后目光與坐在二嬸身旁的堂妹王嬋對上,王嬋打了個突,哭了。
邊哭邊含糊不清地說“大姐姐大姐姐她好可、可怕她要把我殺、殺了”
這話說得,連孫氏都沒辦法幫她圓了,很鐵不成鋼地點了一下女兒的腦門“你呀,盡胡說八道。”
“是真的啊”王嬋急了。剛才王妡的眼神就是很可怕,那種嗜血瘋狂又冷酷的眼神,就好像就好像對,就像她是王妡的殺父仇人一樣
“王嬋,你”王妡終于說話了,才說了三個字又頓住,王嬋卻是聽到她的聲音被嚇得立刻不敢哭了,瞪著眼睛看她。
過了約莫半柱夫,王妡才又出聲“我認錯人了。”
王嬋一雙丹鳳眼瞬間瞪成了銅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妡故意嚇自己,然后就用一句“認錯人”來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