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官無詔入京是為大忌。
“把信送去夷山莊子給吳旻,他知道該如何做,要快。”吳慎寫好信封好,交給管家速速送出去。
等管家離開后,他才又拿出宗長庚的帖子來,看了片刻搖搖頭,翻出火折子把帖子點燃燒掉。
宗長庚實在是沉不住氣。吳慎惋惜地想。
與吳宅隔了三條橫街的參知政事左槐的府邸。
左槐的外書房里,他與王準二人相對而坐,一人手中捧著一杯茶也不喝,漫不經心地品鑒這一幅畫。
待管家送來太宰府的回帖,左槐才放下茶杯,對王準笑道“伯平兄,休沐那日,慎交詩社的文會你當真不去”
“我要去了,吳慎那老匹夫豈會答應去答應得如此爽快。”王準也放下茶杯,哼了一聲。
左槐笑著搖搖頭,把書案上的那幅畫卷起來,邊說“我也真搞不懂你和吳誠謹究竟有什么仇怨,總是一副有你沒他、有他沒你的樣子。”
王準又哼“我怎么知道,那要問他。”
左槐不再就此等問題糾結,放好畫,又坐回王準對面,沉默了片刻才嘆息一聲“伯平兄,你真的下定決心要救沈時東”
“端橫兄想想,我朝除了沈時東,可還有善戰的武將”王準問過,又接著說“獫戎對我中原富饒之地虎視眈眈,亡我大梁之心百年不死。西驪亦時常擾邊,還有南邊那些小國,雖說是臣服于我大梁天威,但哪個不都是首鼠兩端”
左槐面露掙扎之色,說“我亦知,朝中無人,但沈時東犯了官家的大忌,想救他,實在是難。”
王準也嘆息“你當我不知么然而亡國之相不遠矣,我等為臣者就如此眼睜睜看著”
左槐大驚,慌忙站起來打開書房門查看左右,并讓守在外頭的侍從更走遠些,守住書房的院門,不許讓任何人靠近,這才又折回來,埋怨道“伯平兄,這話也是能隨便亂說的這可不像你,平日你可不是這般不謹慎的。”
王準默然,他不得不承認昨日長孫女的一番話對他影響頗深,不細想則以,一細想就對不遠的將來驚恐不已。
獫戎十年前弒父殺兄上位的國主頗雄才偉略,他上位后整頓國內官吏貪腐,降低百姓賦稅,增強軍隊戰力,再加上這些年獫戎風調雨順,使獫戎國力大增。
反觀大梁,混亂的官制、松弛的武備、名目繁雜的課稅,現在還要把唯一能打的元帥全家殺了,訓練有素的軍隊解散拆散了編入各地廂軍,倘若大戰來襲,誰能上陣抵擋呢
“端橫兄,非是我不謹慎,而是我之憂慮。”王準拿過一旁的冷茶,也不介意已經涼透一口飲盡,然后語帶嘲諷地說“你知這話是誰在我面前提起的嗎”
左槐疑惑問“是誰”
“我那長孫女。”王準說。
“啊”左槐真是驚到了。
王準點點頭,說“她去臺獄見沈家小子,就是想要救沈時東一家。女子尚且憂國憂民,我身為宰執之一,實感慚愧。”
左槐沉默。
從沈震下獄開始,朝中大臣爭論有之惋惜有之,然想傾盡全力去就他者卻少有,除了幾個沈震的好友。
朝中官員皆沉默,是他們不知道沈震死沈家軍散對國朝的損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