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亨說的是兩人定品的寄祿官,姜亨是正六品左司郎中,柯昂是正七品殿中侍御史。二人都被差遣為判吏部流內銓事,但姜亨的俸祿比柯昂高,朝堂行走身份也高一些,柯昂需得對姜亨執禮。
“但,我雖然是七品,可也差遣到吏部流內銓來,和你一樣的職事,難道不是我更有前途”柯昂努力給自己找回面子來。
姜亨點頭說是,不與柯昂做無謂的爭執,只與他提點道“千里賢弟,你人聰明又靈活,這極好,然不能一味的靈活,抱樸守拙”
“好了好了,嘉禮兄,你這話我都聽了無數遍了,”柯昂笑著打斷了姜亨的話,“怎么做我都省得,你就別再說教了。”
姜亨嚴肅道“千里賢弟,我并非是在說教你,而是擔心你。就說這次太子要查辦禁軍無詔擅自抄沈家一事,你還當是笑話聽,殊不知”
“我知道我知道,太子這次是認真的,行了,當初神衛軍送來的孝敬不都讓嘉禮兄你拒絕了么,太子要查便查,橫豎也到不了咱們頭上。”柯昂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耐著性子在說話,不想與姜亨吵,以免傷了二人之間的和氣。
姜亨看著柯昂微蹙的眉心,掩下心底的失望,到底是不說了,轉頭說起公事來。
只是太子這次明顯野心勃勃,借抄沈家之事發難禁軍,以此為自己爭取朝堂上的話語權。
太子不想再沉匿,動禁軍那就是動官家的一塊逆鱗,定然是一陣腥風血雨。屆時,他們吏部流內銓就算是拒了神衛軍的孝敬又真能在其中獨善其身
有如此擔憂的不僅僅是判銓姜亨,副相左槐亦甚為憂心,休沐這日便來了王家見王準。
王家景致最雅處喚竹林詩苑,活水繞其間過,蕭蕭竹林與葳蕤花木相映成趣,中間有石臺古樸自然,在其上坐臥行止自有一番魏晉風流,有詩歌茶酒之香,有曲水流觴之樂。
這一處景在京中高門豪族里是出了名的,左槐被王家仆役引著到了此處,連連無奈搖頭,說著“王相公啊王相公,旁人都火燒眉毛了,你倒是夠悠閑。”走了進去。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石臺上素手為祖父煮酒的王妡循聲望去,隨后輕輕放下酒壺起身遙遙對左槐福了一福,再對王準說“孫女兒先告退了,還請祖父仔細思量孫女兒的話。”說罷從另一邊小路離開。
王準與左槐幾十年交情,也不來那么多虛禮,懶于起身,待仆役將剛才王妡坐過的坐席換了,直接示意左槐在自己對面坐。
左槐也不多客氣了,坐下后一張口就懟“你倒是悠閑,還有閑情在這里喝酒。”
王準笑說“左右無大事,怎么就沒有閑情了。”
“還叫無大事”左槐吹胡子瞪眼,“太子可是要查禁軍,這是隨便能動的這是太子能隨便動的”
這是大實話,三衙禁軍直隸皇帝,梁帝能動,深受梁帝寵愛的三皇子能動,二皇子或許也能動他不會去動,只有太子不能動。
梁帝忌諱太子,簡直不像是對親生兒子,而是對生死仇敵,這態度著實讓朝廷上下費解得很。
“太子要掌權必須要放手一搏,再像以往那樣韜光養晦可不行了。”王準提起酒壺給左槐倒了一杯酒,示意他喝,“三皇子年歲漸長,越來越按捺不住奪嫡之心,官家亦是放縱,太子處境危矣。”
左槐端起酒杯送到嘴邊,聽了王準的話又放下,說“儲君關系國本,輕易廢立恐國本動搖,大臣們不會輕易答應。”
“官家一意孤行的事還少嗎”王準搖頭,“遠的不說,就說那沈時東,當初多少朝臣反對,更有死諫者,最后怎么樣了”
左槐沉默,捏住酒杯就一口氣把酒干了。
王準見了又給他倒上一杯,自己把玩著酒杯不喝,說道“你知道我那大孫女剛才跟我說什么嗎”
又干了一杯,下一杯左槐不用王準倒酒,自己拿過酒壺倒了,沒好氣兒地說“你不說,我上哪兒知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