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謝氏陪著婆母用了晚膳,婆媳二人將旁人都打發了下去,自個兒煮茶說話。
“瞧著你有話要說,這也沒旁人了,什么事讓你這么難啟口”老太太接過兒媳奉上的熱茶,慢悠悠喝了一口。
謝氏執壺添水,低頭道“是為了二姑娘的婚事。”
“王嬋”老太太輕吹了茶沫,不甚關心道“她的婚事怎么了不是自有老二家的操心么”
謝氏撥了撥紅泥小爐里的碳火,將長嘴茶壺在爐上放好,才說“兒媳前些日子在大相國寺遇著甜水巷雷家的老太太,正巧她那長孫陪著她一道禮佛,就說了幾句,她那長孫模樣端正,在太常禮院供職,聽聞人品是好的,雷家的老太太和太太也都是敦厚之人。”
老太太放下茶盞,沉吟道“雷家如今當家的那小子我記著是差遣到三班院勾當公事,是吧”
謝氏點頭“正是。”
“雷家雖說門第差了些,只要姑爺人是好的、爭氣,倒也無妨。只是吧”老太太搖搖頭,“二房那個你不是不知道,好奢華、喜金銀,教得女兒也跟她一個樣兒,她一心想讓女兒高嫁,是不會同意的。”
謝氏笑道“以咱們家的門第,姑娘要高嫁還能怎么嫁,姽婳已經被冊為太子妃,官家不會再讓一個王家女嫁去了的。”
“公侯伯子男,還有宗室,總是能有一個是老二家的看上的。”老太太冷冷一哂,“到底是西南大山里頭出來的,仗著上一輩的一點子恩情叫囂得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謝氏垂眸不言,將燒開了的壺從爐上提下來。
老太太嘆息一聲,對謝氏道“這些年也是委屈你了,家里有這么一個亂家的,你管著一大家子也不容易。”
當年王準外放到邕州任知州,邕州山高水惡各種當地勢力盤踞,王準動了人家錢袋子被追殺,是孫氏的父親機緣巧合救下了他,因為賊人的追殺導致當時身懷六甲的孫母受驚提前發動難產,生下孩子就血崩而亡,王準欠了孫家一條性命,便在此后處處與孫家方便還許下了兒女婚事。
孫父是個在山里倒騰藥材的,因這個救命之恩受了臨猗王氏的照顧,發了家當了個富家翁,那個難產生下來的孩子就是如今的二房媳婦孫氏。
孫氏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大了是要嫁到臨猗王氏大宗為婦的,也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是為什么而死,有了依仗有了底氣態度自然會囂張了些。
謝氏在孫氏進門沒多久就從婆母那兒知道了前因后果,知道這個人是輕不得重不得只能供著,孫氏還特能鬧,好在婆母偏著大房,否則這日子怕是沒法兒過了。
“母親言重了。”謝氏笑著說“母親不嫌我善妒,攔著不讓夫君納妾,我已是感激涕零。”
“什么善妒不善妒的,我就不愛聽這話。這男子就是貪心不足,十幾歲的時候喜歡好顏色,幾十歲了依舊喜歡好顏色,還把責任推給咱們女人,忒沒良心了。”老太太說著重重拍了下案幾,瞧著就是個暴脾氣。
“母親莫氣,我知道母親心疼我呢,也不知道我上輩子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兒,能遇著您這般好的婆母。”謝氏坐到老太太身邊,握住了老太太拍案幾的手。
她是真的尊敬感恩老太太,縱觀這啟安城里,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攔著不許兒子納妾的婆母了。
老太太拍了拍謝氏的手“你是個好的,我知道。我呢,年輕的時候性子強,做什么都要拔尖兒,倒是不會教兒子,把確兒教得忒天真了些,我冷眼瞧著你們夫妻二人相處,有時都心疼你,你這哪兒是嫁了個官人,分明是多養了一個兒子。”
這話把謝氏給逗得忍俊不禁,笑著說“是母親言傳身教得好,夫君性良善又體貼,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良人。我是真高興嫁給夫君,給您做兒媳哩。”
“行了行了,咱們也別在這兒互相拍馬屁了。”老太太又拍了拍謝氏的手,思忖著“你說的那個雷家,我記著臨川侯太夫人閨中時與雷家老太太交好,改日我找她打聽一二,若真是個好的,這門親事就結得,只是老二家的王嬋”
老太太沒說,謝氏也明白她的未盡之意,王嬋那性子與二娣幾乎是一模一樣,就怕是將來到了婆家鬧出事端,結親變成結仇就不美了。
“母親,我瞧著二娣是看中了南雄侯姚家的嫡長子,姚家也有意與我們家結親。”謝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