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十五年六月晦日,啟安城金耀門靖橋旁,幾輛馬車一群人引得不少過往行人的目光。
天下兵馬大元帥沈震死罪雖免卻活罪難逃,被貶謫去西南戍邊,梁帝憫其情,準許他在家中休養好身子,六月晦日是他出發去西南的最后期限。
閔廷章拿了一個荷囊塞給押班的班頭,笑著說“辛苦幾位,煩請路上照應我們元帥和少將軍一二,不勝感激。”
班頭掂了掂荷囊,心中滿意,遂道“沈元帥為國征戰沙場多年,我們都十分敬仰他,還請沈老封君和公子放心,我們定然平安護送沈元帥和沈少將軍到石門蕃部。”
“多謝。”閔廷章長揖到底。
班頭受了這個禮,看了看日頭,說“還有些時候,讓沈元帥再與老封君話別吧,我們去旁邊的茶寮吃點果子。”
閔廷章再道了幾聲謝,目送押班們去了二十來步遠的一處茶寮坐下,才折回到沈摯身邊,對沈夫人道“夫人,已經跟押班的打好招呼了。”
沈夫人抹去了眼淚,連連點頭“閔軍師,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夫人言重了,都是廷章該做的。”閔廷章接著又問沈摯一遍“少將軍,真要讓我留在京城,我實在不放心元帥和你。”
沈摯堅定搖頭,握住閔廷章的手“子建,你在京城比跟我同去西南更有用。還有袁校尉他們,讓他們都好生在幽州呆著,不可輕舉妄動。”
“那至少讓譚大他們跟去西南。”閔廷章退而求其次。
沈摯再搖頭,正要說什么,兩輛馬車在數十護衛家丁的簇擁下轔轔行來,在他們五步遠停下,沈摯轉頭望去,看到馬車上有臨猗王氏的族徽,眼睛亮了一瞬。
馬車門打開,先一輛下來的是王確和其妻謝氏,后面一輛下來的是王端禮和王妡。
“時東兄。”王確才下車還沒站穩就快步朝沈震走去。
“士潛賢弟。”沈震上前一步,鎖緊眉頭,滿面不贊同的神色,道“都說了讓你不要來送,如今誰粘上我都會有麻煩,你又是在鹽鐵司那樣的衙門,更不應該”
王確把住沈震的手臂,打斷他的話“行了,時東兄,人生在世若總是計較這些利益得失,哪里還能有真朋友。我就來送朋友了,誰敢拿來說事兒,我就跟他好生理論理論。再不行,我可以辭官嘛,我辭官著書去”
沈震無奈無語,但窩心。
從去年入獄到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再到如今貶謫流放,他飽嘗了人情冷暖,身邊摯友僅剩一二,但也足夠了。
謝氏下了馬車就去跟沈老封君和沈夫人見禮,聽到夫君“任性之言”連眉毛都不曾動一下,早就是見怪不怪了。倒是沈夫人莊氏不好意思極了,這兩個多月他們家多虧了王家照應,要真因此帶累了王家,他們沈家怕是以命相報也無用了。
王端禮和王妡上前來與沈家人見禮,隨后王妡手一揮,十來個身強力壯的家丁背著包袱過來,她說“這些人跟沈元帥您一道去西南。”
“這怎么行”
沈震要拒絕,王妡擺了擺手,說“幽州那些人我留在京城還有用,這些人跟您去西南自還有其他安排,只是跟您一道上路罷了。”
“時東兄,就這么決定了。”王確不給沈震說話的機會,把著他的手臂強行回憶起兩人少年時的交情。
沈老封君和莊氏拉著女兒連聲感謝著謝氏,說著眼淚又下來了,謝氏好一番安慰。
王妡走到沈摯面前,王端禮拿出一封信交給沈摯,后者接過,面露詢問地看著這兄妹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