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吵成一團,要不是顧忌著在御前和風度,怕是要動手打起來了。武將則看稀奇一樣,抱臂看著他們吵架,并交頭接耳瞧著,不愧是文化人,吵架都要有理有據,經史子集輪番上,不像他們只會“狗鼠賊獠”。
最后是王準出聲為這場爭吵劃下了中止符,天色漸晚,再不回轉,恐山路難行。
中止符非終止符,開女學茲事體大,允女子科舉更是觸動了既得利益者敏感的神經,他們忍受女主凌駕已經夠憋屈了,難道還要與女子同朝為官
這是視禮法與男女大防為無物
成何體統
朝臣們激烈的反對完全不出王妡的預料,哪怕是夷山上寫就的一篇篇“有教無類”活生生打他們的臉,他們也要堅決反對。
“陰陽殊性,男女異行,參配陰陽,各司其職,方是天地之弘義,人倫之大節。”
“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裳,載弄之璋。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無非無儀,唯酒食是議,無父母詒罹。”
諫疏在王妡的案頭堆積如山,或言辭激烈,或苦口婆心,或含沙射影,言天地陰陽男女之別,在在都是要讓她收回開女學之詔。
消息傳至民間,士林整個像是被滴了水的滾油,全都炸開了。
士子們第一個想法就是朝廷是不是瘋了
旋即知道這是妖后的意思,又覺得毫不意外。
“妖后如此倒行逆施,不顧人倫禮法,其心可誅,其行當誅。”
“讓天下女子讀書、科舉,讓女子考取功名,在朝為官,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男女七歲不同席,婦人在朝中行走,分明就是淫邪之舉。”
“禮有定男女不雜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櫛,不親授。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幣,不交不親。不尊禮法者,與禽獸何異”
“婦人能成何事自古紅顏皆禍水,大梁,危矣”
士子一片罵聲,更有人高喊“妖后誤國”,要官家廢后。
此廢后之聲一出,一呼百應,有人振臂高呼要給朝廷上萬言書萬人愿,聞者莫不響應。
茶社的茶博士來換熱水,看一群士子叫叫囔囔形狀癲狂,換了水提了壺就趕緊走了,回到柜臺后撇撇嘴嘀咕“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撐的,好好的日子不過。也就是這兩年皇后掌權放寬民議,要不然武候鋪的來抓人,都得去掏水溝子。”
啪一聲,茶博士后腦被打了。
“嘀嘀咕咕些什么,人家沒少給銀子,你管人家說什么,禍從口出,不知道嗎。”掌柜訓道。
茶博士摸著后腦勺,諾諾應,辯解兩句“掌柜的,我這不是為您擔心么。他們這群人咋咋乎乎的,這要是擱在前幾年,武候鋪就該來找您了,咱們還要不要做生意哦。”
掌柜自然知道是這個理,哼了一聲,也沒再多訓茶博士。
“要小的說,這兩年的日子可以之前要好過得多。小的可聽人說了,咱們的皇后是鐵血主戰派,是皇后一力主戰,對獫戎打了勝仗不說,還強硬地停了給獫戎的歲幣。要不然咱們這日子還要更難過。”茶博士邊燒水邊跟掌柜嘮嗑。
“誰說不是呢。”掌柜嘆道“往年就算是打了勝仗,還是要送歲幣給獫戎,換幾匹矮馬有什么用那歲幣從哪里來反正不會是官老爺家里掏出來的。”
“還有那楚王妃。小的聽人說,她是九天仙子下凡來了,隨便揮揮手,咱們這條街都能炸平。那獫戎可不就被炸得哭爹喊娘么。”茶博士不知打哪兒聽來的離譜傳言,“那些嚼楚王妃舌根的,就不怕楚王妃一揮手,把他們炸得稀碎”
掌柜又拍了一下茶博士的后腦“行了行了,越說越離譜。”
茶博士嘿嘿笑,安靜了片刻,又聽外頭喧鬧的士子囔囔什么“女人科舉有違陰陽”啥啥啥的,又撇撇嘴,嘀咕“女人科舉怎么就有違陰陽了。我是讀不進書,我阿弟也一樣,但我阿妹聰明,讓我阿妹去讀書,將來考個狀元,我就是女狀元的阿兄了,嘿嘿。”
“做什么白日夢呢。”掌柜乜了茶博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