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憑著不甘和肚里越燒越猛的怒火,胡亂地說了一通話,這時已然不敢再去看崔櫻的臉色是什么樣的。
顧行之知道自己不該這么說,他說的不對,他也不想這么說的,可他收不回了。
沒有什么情況比現在的形勢更糟,他搞砸了。
賀蘭霆黑黢黢的眼珠外露一絲嘲弄戲謔之意,他宛如最終的勝利者瞥向身處話題中心的崔櫻,他想現在她該認清現實了,吃過那么多苦頭,怎么還將旁人當做她的救命稻草。
顧行之他配嗎,他算個什么東西,他的骨頭是輕的,連點擔當都沒有。
但凡他有點骨氣,敢跟他爭搶,賀蘭霆都會高看他一分。
他涼薄地反問“孤有應允嗎”
他太霸道了,就在走后還令瞠目結舌的顧行之站在原地,久久捏著拳頭。
而令他更忘不了的是崔櫻攀在賀蘭霆的肩頭遙遙跟他相望時,那道極為失望的眼神。
發覺崔櫻還在朝顧行之看,賀蘭霆垂下眼簾冰冷地注視她,崔櫻瑟縮地從他肩頭退回到他胸膛前,她能感覺到賀蘭霆此時余怒未消,最好不要惹他為好。
可他為什么發怒,她跟顧行之私底下見面了又怎樣,他們不過是名正言順的一種關系,不需要掩人耳目擔心別人說三道四。
賀蘭霆有什么理由不高興
她被塞進馬車里,崔櫻跪坐在窗邊張望婢女的身影,回頭對吩咐人趕車的賀蘭霆道“我的人怎么辦,你要帶我去哪。”
賀蘭霆神色凜然,目無表情地跟她視線相對。“要是孤不來,你們打算做什么,或者,你打算對顧行之做什么”
崔櫻打了個冷噤。
她軟下身子,縮在角落里抱著雙膝掩飾道“沒,沒有做什么,什么都沒打算,真的。”
“孤要聽的是真話。”
要是賀蘭霆不來,崔櫻自然是打算勾引顧行之的,他那個人最喜好美色,想要讓他幫忙做事,認下肚子里的孩子,不付出點代價給點甜頭怎么行。
崔櫻暗自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喉嚨因吃痛而哽咽道“這就是真話。”
她不懂賀蘭霆既然不喜歡她,為什么還能對她表露出一種相當在意她的態度,他眼里黑沉的目光讓她毛骨悚然地覺得,要是她真的將之前打的主意如實以告,她絕對會在賀蘭霆手上吃盡苦頭。
很久過后,大概是看她怕他怕得厲害,衣衫薄了,沒帶披風,于是大手一撈,賀蘭霆將她摟到了懷里坐著。
他閉上嗅著崔櫻臉龐耳邊的香氣,久違一般懷念地道“別惹孤生氣,孤也想對你好,一直以來你不是已經習慣如此嗎,為何還要改變。”
崔櫻想他說得不對,“不是這樣的”
她小心翼翼,嗓音又輕又怕驚動惹怒他,不知想到什么,壓抑著內心的恐慌道“要成親了,就不能再來往了,我,我不想再被人發現第二次,你能不能成全成全我,就這一回,求你好不好。”
“孤不怕。”
崔櫻嗓子變得尖利,還破了音,“可我怕。”
她從他懷里退了出來,那是一個在挑戰賀蘭霆權威的姿態。“這就是你趕走朱墨那個婢女的理由。”
崔櫻匍匐在他面前,在尖聲過后,又重歸忐忑,沒有否認,“在昏期到來以前,能不能,求你,能不能”她黑亮的眼珠滿是對生機的渴求,仿佛求的不是機會,而是一個活著的機會,一個擁有光明的干凈的未來。
賀蘭霆這是今日第二次,打心里感到某種慍恚,但他分辨不出這到底是因為崔櫻提起她跟顧行之的親事的原因,還是因為崔櫻在極力地拒絕他遠離他,亦或是他也估量不好而今對崔櫻是什么樣的狀況。
她是個超出常規,脫離他掌控之外的異類,是個意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