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桃搖頭“不冷。”
葉蘊年“這幾天工作忙嗎辛苦嗎”
烏桃“也還好。”
葉蘊年便沉默了,他微垂著眼睛,兩手平放在膝蓋上,好久沒說話。
這時候,一只雀兒在微雨中掠過湖面,驚起一陣漣漪,他便抬起頭,安靜地看著。
烏桃看著那雀兒,笑了下,終于問“定下來了嗎,什么時候走”
葉蘊年緩慢地看向她,道“烏桃,如果我說我不想走呢”
烏桃反問“你能不走嗎”
葉蘊年望著她,良久,終于艱難地道“烏桃,我可以不走。”
烏桃抿唇,望向遠處。
她了解葉蘊年,正如她了解自己,了解這個時代。
都是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他們出生時便是,饑餓寫在了基因里,之后經歷了十年,遭遇過防空警報,挖防空洞,日夜警惕著蘇聯的原子彈,再之后三位偉人的離去,唐山大地震,從記事起,這日子就沒有一天安寧。
雖然沒有炮火,但他們也是和整個民族一起坎坷成長的,親眼看到了動蕩、貧窮和愚昧封閉的落后。
他們生長在紅旗下,誰不想報效祖國
他是跟隨爺爺數年與世隔絕為國效力的葉蘊年,是曾經親自趕赴唐山地震救災的葉蘊年,這個時候,國家有需要,要你出國深造,要你汲取國外的先進研究經驗,你能不去
更何況,隨同這民族大義一起加碼的,還有他的家族,還有父母親人的殷切。
烏桃想起葉蘊年媽媽望著自己的眼神,她是和善的,她還說實在不行你也跟著去吧,但烏桃卻明白,那只是說說而已,看似溫婉慈愛的言語,那意思卻再明白不過,那是婉轉地對她說,姑娘你條件也不錯,就別耽誤我兒子了。
葉蘊年媽媽收下了那塊表,就是最好的表態了,曾經也許接受了,但是現在,她不能接受了。
今天,葉蘊年艱難地說出了這個話,他必是掙扎糾結過的,可是他有力量陪著自己一起去面對親人的反對嗎他畢竟還年輕,還需要家人的庇護。
而她也承擔不起那個耽誤他的罪名。
烏桃仰望天空,天空蒼茫深沉,她笑著說“葉蘊年,你知道嗎,從見到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我的夢想,我的榜樣,我多希望成為你那樣的人。”
葉蘊年喃喃地道“是嗎我是怎么樣的人”
烏桃“我覺得你走在云端,完美無瑕,我找不出你的任何一絲缺點,現在,國家要外派留學生,當然得有你,因為你是最優秀的,你必須學成歸來,報效祖國。”
說完,她緩慢地收回目光,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十八歲的少年,冷白的肌膚在這微雨中猶如上等瓷器,他不似真人,只有烏黑眸子中浮現的一絲迷惘勉強為他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烏桃望著這樣的葉蘊年,終于殘忍地開口道“你必須去,這么難得的機會,如果你竟然放棄,我會失望的。”
葉蘊年睫毛輕顫,他抬眸看向她“我已經讓你失望了,是嗎我想帶你去,我想假公濟私。”
烏桃“沒有,我知道你只是說說,其實你并不能做出這種事來,我認識的葉蘊年,并不是那樣的人。”
葉蘊年抿唇,沉默地看著她。
烏桃卻有些不忍看他的目光,她看著遠處,笑著說“你先出國,等你了解了那邊的情況,也好寫信告訴我,如果我這邊能順利,我也會提高自己,找到機會,也許用不了三四年,甚至一兩年,我就能去國外找你,到時候我們就能在國外團聚了,我對我們的未來有信心,你也應該有信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