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妙香“你這孩子瞎胡說什么呢”
烏桃“我怎么瞎胡說了,大家都這么說,你這么覺得,別人也這么覺得”
說完,她就拿著那五分錢去副食店了。
誰知道也是巧,副食店說沒貨了,醬油桶見底了,才讓人去供銷社運貨,還沒回來。
烏桃便出來,想著往西邊景山那里有個副食店,去那里吧。
她就這么慢騰騰地走著,走到了景山東邊的副食店,要醬油。
她交了五分錢,打了醬油,正好有個人來買紙,售貨員給他拿了,他說不是這種,開始比劃著要這樣的那樣的。
于是售貨員便去柜臺東邊拿,那人也跟著去東邊看。
烏桃剛要出門,眼睛就被柜臺上的錢吸引了。
那是一張五塊的錢,就放在柜臺上。
她抬頭,看到售貨員正和那個顧客介紹著暖壺,兩個人都沒看這五塊錢。
烏桃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五塊錢上。
她死死地盯著。
這是五塊錢,如果她擁有了這五塊錢,她的所有難題就都能解決了,她就可以上學了。
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來。
她攥緊了拳頭,覺得自己手心都出汗了。
伸出手去,伸出手去啊,只要伸出手,拿到這五塊錢,抓起來就跑,她家不住這附近,街上沒人認識,她跑遠了,副食店的往哪兒找她去。
烏桃大口大口地呼氣,她被一種強烈到像火一樣的渴望燒著,她想伸出手。
就在她的手抬起的時候,突然,厚棉布簾子被那么掀起。
她嚇得一哆嗦,猛地看過去。
并沒什么人,好像只是一陣風。
那售貨員就抱怨開了“邪門了,這天兒又要變臉了。”
之后,他又拿了另一個暖壺給那客人看,并沒有要看這邊的意思,也絲毫沒有留意那五塊錢。
烏桃呆呆地站在那里,無力地邁步,走出了副食店。
走出副食店后,她麻木地走到了一處角落,之后抬起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開始臉上并不覺得疼,只覺得火辣辣的,之后那辣便帶了刺痛。
她仰起頭,讓風吹著自己的臉,冰冷的風吹過火辣辣的痛,她連哭都不想哭了。
這天她到底是背起竹筐繼續撿煤核了。
昨天那么大雪,這時候雪還沒化,帶著余燼的爐灰被傾倒在冰冷的雪上,不少孩子都圍上來,用耙子拼命扒拉。
烏桃也和大家一起擠著,扒拉了爐灰在自己跟前,很快新倒出來的爐灰便被瓜分差不多了,大家各自慢慢地撿自己跟前那一堆。
爐灰有些燙手,烏桃小心地一個個捻。
手上在捻著,心里卻想起來許多事,比如那部紀錄片,紀錄片里的王亞湘,還有那個穿著藍毛衣露著白領子的男生。
她想,那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和自己本來沒關系,比較就比較,別人怎么說那是他們的事。
距離那么遠的,為什么要比呢,這怎么可能比呢
這么想,她心里好像不那么難受了。
撿煤核,她就是這樣的命,今天撿,明天撿,以后也會撿,等到了十幾歲,也許當個學徒,或者參加招工,去工廠做一份工,就是這樣了。
本來中午應該回去吃點東西,不過她也不覺得餓,整個人就像變成了一截木頭,就這么滿城晃悠著撿煤核,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到了景山北邊,那附近就是地安門大樓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