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結束的那天晚上,他拜托鄰居開著三輪先一步把母親和弟弟送回了家,自己一個人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快要回去的時候,遠遠就聽見門口的嘈雜聲,似乎有一群人堆在自己門口看熱鬧。
褚燁撥開人群走了進去,當那張熟悉的臉再此出現在在面前,他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陸浩初”他捂住嘴,手都在顫抖。
陸浩初站在門口,他渾身的衣著氣質和周圍有種格格不入、甚至于撕裂般的違和感。陸浩初看到褚燁的瞬間,略顯疲憊的臉上終于露出微笑,他沖褚燁伸出手“我聽不太懂這里的方言,一路摸索過來真的不容易,確定不要給我一點表揚嗎”
褚燁瞳孔在微微地晃,他聲音嘶啞“你在這兒干什么我已經告訴過你”
“我已經知道了你家的變故,”陸浩初聲音低沉了些,“我很抱歉當時沒陪在你身邊。但這不是分手的理由”
周圍竊竊私語聲四起,看戲的人越來越多,也漸漸有不少人品出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不對勁,臉上逐漸浮現出或好奇、或譏諷、或惡心、或鄙夷的神情,但陸浩初恍若未覺或者說他出生以后就沒在這種環境中生活過一天,完全不知道這多而紛雜的眼神到底有多要命。
褚燁迅速沖上去捂住他的嘴,眼中帶著近乎卑微的懇切,他小聲說“別說了。”
他快速地重復,整個人慌張得近乎語無倫次“這兒不能說,這兒不能說你別拿這種眼神看我,這兒不行,這兒真不行”
褚家的大門緩緩打開,蒼老疲憊的女人盯著哭腫的雙眼出來,她眼神在兒子和陸浩初中間來回巡視,明明這兩人一句話都還沒說可能是出于一位母親的直覺,她眼睛突然瞪大,帶著血色的眼睛愈發可怖,女人幾步沖下來,聲音高亢到幾乎尖利“看什么看都看什么看滾滾滾”
她一邊喊一邊瘋瘋癲癲地拍打周圍的人。
旁觀者作鳥獸散了,他們手插著兜,一邊對著激動的女人罵幾句臟話,一邊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偶爾回頭看一眼看向褚燁的眼神依舊帶有曖昧或是輕蔑的笑意,一道道視線像一把把刀直直插進褚燁本就敏感的心臟。
他看著母親的身影,又看向面前的陸浩初,幾乎是一瞬間的事,褚燁突然就冷靜下來了。
恍惚中,褚燁聽到自己的聲音突然響起,冷冰冰的“我們已經分手了,陸浩初,回去吧。”
陸浩初在巴黎長大,在他眼中這里發生的一切都荒誕到幾乎不能理解,尤其是褚燁的態度。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陸浩初只覺得自己一輩子全部的失態都是在褚燁面前,“你家里有變故,我可以做你的倚靠”
“你不可以。”褚燁抬起頭,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在哭。
陸浩初的耐心接近極限,他上前一步正要按住褚燁的肩膀,一個瘦小干癟的身影突然擋在自己面前,抱著褚燁踉蹌著退了幾步。
“媽。”褚燁轉過頭,怔怔看向自己的母親,她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陸浩初,眼中全是天然的敵意。
陸浩初揉了揉太陽穴,一再克制“阿姨您好,請您和小燁都冷靜些,容我先作個自我介紹,我是褚燁的愛”
女人突然顫巍巍朝他碎了一口,她指著陸浩初,手都在抖“你是個屁你給我滾滾”
見陸浩初整個人愣在原地,她像發了瘋一樣上去推,干枯的手臂爆發力驚人,竟把高大的陸浩初推得一個踉蹌“你他媽的胡說八道,我兒子才不會找男人,你他媽誰啊給我滾”
褚燁站在母親身后,眼中暗沉沉的,一點生機都沒有,再不見當年的靈動,好像他人雖然站在這里呼吸,靈魂卻已經死了。
“陸浩初,”褚燁終于開口,比他自己以為的還要冷靜,他先是笑了一下,但隨即,面部又難以自控地扭曲起來,最后定格在一個古怪至極的表情,“陸浩初,你看到了嗎我們不是一類人,請你走吧。”
他拉住自己近乎瘋魔的母親,拼命往自家門里推,再沒有回頭一眼。
鄰里開始傳一些閑言碎語,小鎮上流言蜚語發酵的速度不亞于網絡,不過兩天,幾乎家家茶余飯后都能議論上兩句
“知不知道啊老褚家養出來的兒子,送出國之后成了神經病,還、那什么,喜歡男人。”
“還不止呢聽說沒有,他還偷偷把自己名字給改了,改成那什么,我也不會寫一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