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奶奶的,”劉導一把推開路丘,奪過對講機大喊,“卡卡卡趕緊去把人扶著打120趕緊的趕緊的”
旁邊工作人員也慌了,有些人沒反應過來,道具組跟攝像老師舉著東西呆在了原地,周圍有部分人一窩蜂涌上去,其他不知道情況的也來來回回跑著問,全場搞得亂糟糟一團,也不知道最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況。
陳絮在人群里擠得滿頭大汗,她拼了命往前走,大聲喊“我是小杭老師助理麻煩讓開一下讓我過去”
但周圍人實在太多了,她一口氣像是被壓在胸腔里,提不起來也咽不下去,喊出的聲音都像被壓著轉的破風箱,沙啞且支離破碎,周圍人壓根沒什么反應。
陳絮快急瘋了,她又擔心又難受,幾乎氣都喘不上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亂哄哄的人群后面響起“安靜”
短短兩個字,并不尖銳、甚至沒有嘶吼,但聲壓極強,甚至于不靠擴音裝置就蓋住了全場,充分展現了一個演了無數帝王的優秀演員出色的專業度和臺詞功底全場瞬間安靜。
陳絮欣喜若狂地努力扭頭“杭老師”
杭修途像沒聽見一樣直接向人群中間走,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還是全身上下令人膽寒的煞氣,左右兩側人自覺排開,甚至都下意識往其他人后面躲,想盡可能離杭老師遠一點,人群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讓出了一條路。
他撩起有點礙事的衣擺,匆匆走到最中間靠墻邊處。
記憶中的小弟弟每次見到自己眉眼總會迅速彎起,一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像盛著光,他會興高采烈地沖自己招手、或者開心又羞澀地看著自己,然后用他朝露一樣清甜的聲音叫“哥”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緊閉著眼睛靠著墻根滑坐在地上,白皙的肌膚上染上了不正常的嫣紅,他坐在那兒,連呼吸的幅度都很輕,比酣睡的貓兒還安靜。
杭修途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么焦心過,骨血像被人一寸寸抽去了,只剩下令人戰栗的冰涼,他混混沌沌的腦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樣動作沖了上去、有沒有失了風度,誰知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多么急迫“杭楊”
好在杭楊對這個聲音有了反應,他慢慢撩起眼皮,布滿水霧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才對準焦,他像條件反射一樣對杭修途露出一個略顯疲憊的微笑,聲音很輕,像一滴砸在窗玻璃上的春雨,馬上就要四散碎去一樣“哥我有點累了,你、你能帶我回去休息嗎”
杭修途眉心猛地攢起,他極力控制才能讓自己的雙臂不抖,他輕柔但堅定地把杭楊涌進懷里,極溫柔地拍了拍他蝴蝶一樣漂亮單薄的背“走,哥帶你回家。”
杭楊臉伏在杭修途的頸窩里,他帶著高溫的顫栗吐息輕輕拍打在杭修途脖子的肌膚上,像吹散了一把桃花。
他露出了一個無聲的微笑,然后再次安然地閉上雙眼“嗯。”
遠處救護車的鳴笛聲已經很近了,杭修途把杭楊穩當當抱起來,在所有人或詫異、或猜疑或擔憂的眼神中沉默地走了出去,陳絮這才抹著汗氣喘吁吁走近,她上氣不接下氣“杭、杭老師”
“你跟著。”杭修途并未停下腳步,他明明抱著一個人,步伐卻快得出奇,陳絮得小跑才能跟上。
救護車后門打開,但只允許一名家屬跟隨,杭修途只跟陳絮簡單交代了一句“打車過來,獎金和加班費全部另算”就火速上了車。
由于杭修途的身份和影響力,為了避免可能出現的混亂,救護車直接停在醫院后門,從通道把人送了進去。
杭修途眼看著一堆人在自己面前忙忙碌碌,他五感像全蒙著一層無比細密的紗,所有景象都有種說不出的朦朧扭曲。
但似乎又像是出于本能,他“看見”自己以幾乎可怖的冷靜將一切有條不紊安排妥當他打電話通知藍新榮,提前通知他處理可能出現的照片和惡意營銷,并在此人喋喋不休地追問前掛斷了電話;并迅速領后自己一步趕到的陳絮去見急診醫生,把這兩天杭楊的情況說明清楚;甚至通知了黎叔把今后幾天杭楊的衣食安排妥當
直到醫生站在面前明確告知自己“患者只是重感冒加過勞導致的供血不足,所以出現休克,但處理及時,不會產生嚴重后遺癥”
杭修途這才感覺隔絕自己五感的那層紗像是被突然扯開,一瞬間,所有的聲音、眼前的色彩,甚至是混雜著消毒水的空氣當頭撞過來,他高大的身體猛晃了晃,扶住墻壁后劇烈呼吸了兩口,才從失態中迅速恢復過來,杭修途稍整理了一下散亂的衣領“不好意思,您繼續。”
急診醫生當然見慣了這種場面,只淡然點點頭,就繼續“接下來幾天會出現一些正常的后遺癥,比如四肢無力”
杭修途感覺到自己兜里的手機在振動,他沖醫生稍作示意,取出手機走到房間一角,拿出來一看上面赫然“路丘”兩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