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半生來,享盡了熱鬧繁華,身旁最不缺的便是人。人們或慕我榮光,或攀我權勢,或逐我之利,來來去去,好不熱鬧。但窮途末路終究都是離開的。”
“所以我要謝謝你,依然愿意等我,依然在我的身邊。”
染霜愣愣地看著她,她酒杯里霖霖酒水的波光在昏燈之下,為她今日蘇靜的眉目里,添上了一抹淺淺的流離旖旎。仿眼前此人根本不存在于此地,又或許是終從被埋葬的記憶深處撕破了殘酷的現實,輕輕緩緩地走了出來,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勾唇,她側目。
萬峰之巔上,秋葉無邊蕭瑟,她立一片榮光滿載,可眉目里素凈淺淡的溫柔,只有他看得到。
他忽然眼眶灼熱。
似凌遲的記憶終剝出他新嫩的血液。
“扇尊”他喃喃。
“嗯。”這是墓幺幺第一次沒有抗拒他這般稱呼她。不但沒有任何怒意和恨意,反而更加柔和,和以前一樣的那種溫柔,和很久以前把他帶到山峰之上時,山風呼嘯里,她勾起的唇一樣的柔軟。
“我其實很早就應該跟你說這些的。但是,但是很抱歉的是”她垂下眼睫,“被挖去根骨之后,我好不容易撿起來的這條命就已是萬幸,很多事情都已記不清楚所以,我想不起來你究竟是誰,也不想去想。因為每次你那樣看著我的時候,我只能想起一片焦土廢墟,尸橫遍野。”
“我以前對你那樣,是因為我真的不想有哪怕一秒鐘去回憶去過去的事情。”她輕輕地笑了起來。
砰
染霜雙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酒杯都被震倒了。他激動難耐地雙手按在桌上,眼神難掩的兇狠“這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好,是我讓您回憶起了不好的事情”
“”她似有些被嚇到,好半天搖了搖頭,端起酒杯遞給他“喝酒,不說這個。”
染霜這次接過酒來,喝的干脆利落,雖然難免嗆著,但是明顯情緒就完全變了一個人。
“所以,我很想知道,染霜,你到底是誰呢”她歪著腦袋。
“我”染霜沉默了下去,附而提起酒壺,將兩個空杯再次斟滿。“扇尊您救過我兩次。”
“哦”
染霜端起就酒杯,手指緊緊地攥起,有些過于用力。很久很久,他才抬起頭,盯著墓幺幺的眼睛“小貝殼,您還記得嗎。”
“”她酒杯停在了半空,因為苦惱眉稍稍蹙在了一起。
染霜眼神登時黯滅許多,他端起酒來再次一仰而盡,隨即已恢復平靜冷淡,正準備開口時
“拙劍山的那個孩子,是你”
昏黃的燈珠光影將那容姿神秀的青年籠罩在惘惘的光景里。
酒杯鐺啷啷地跌在了桌上,在瞬間寂靜的房間里很是刺耳。
然而罪魁禍首完全沒有任何自覺,反而吃驚地伸出手來輕輕撫上了他的臉,“你怎么能長這么高的你比我還小得吧那你現在才多大”
“看來我的眼光果然毒辣。”墓幺幺嘖嘖贊嘆道,“說有朝一日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劍宗,你果然做到了。”
“”他失神無措,“你,你都記得你都記得”
“我怎么能不記得呢。”她端起酒抿了一口,似欣賞著什么絕美寶物一樣不吝贊嘆著,“我記得你的眼睛,很漂亮的眼睛,我能看到一顆清明堅定的道心。一旦見過,就不可能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