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幺幺站在空蕩蕩的籠子旁邊,背對著眾人,不發一言。
“負責看管哈睿的士兵們都死了,沒有一個活口。”烏肅雪單膝跪在地上,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巨石壓垮了身體那樣垂著頭。負責看管哈睿的,是他的手下,可是因為撤兵一事卻是大意了。
墓貴子拼了半條命才活捉回來的俘虜,他們最大的砝碼,就這樣因為他一時大意而付諸東流。
這種負罪感所帶來的痛苦此時如將烏肅雪架上了火刑架。“貴子,此事應有我負全責,任憑貴子發落,請貴子賜我一”
“尸體還在”她打斷了烏肅雪,聲音很是平靜,沒有任何怒意。
雖然有些遲疑,他還是回答道,“在。”
“帶我去看看。”
墓幺幺蹲在尸體旁邊,伸出手摸了一下尸體身上的猙獰的傷口。她翻了幾具尸體,確定了一件事情,尸體上的爪痕,是刻意偽裝的。
并不是荒人的手法。
雖然被刻意隱藏的非常專業,可瞞不過她的生滅力,傷口上還有殘留的化力氣息。
“貴子,請讓末將以死謝罪吧”烏肅雪再次單膝跪在她面前,頭都抬不起來。
她站起身來,經過烏肅雪的身邊時,平靜地說道,“起來吧,我此時沒有心情殺人。”
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里,她輕輕擦去嘴角滲出的鮮血來哈睿的籠子上有她布下的雷霆和生滅力,一旦被外人所接觸,她絕對應該第一時間就知道的。可就算她之前被撤兵的事情分神,自己身體也很是虛弱,雷籠被打開的時候,她也應該有所感知的。可是她并沒有察覺到那就是有人克制了她的雷霆和生滅力。
加上后來這些殺人的手法。
是人類。
她一直都知道哈睿身邊有人類在輔佐他們,開始她簡單的以為是弗羽家弗羽淳的人,現在看來,弗羽淳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棋子罷了。
那么,弗羽淳的背后是凈博羅,那就是凈博羅的人
是白王,也就是長公主嗎
一直以來,隱藏在荒人之后的那濃重的陰影之中按兵不發的會是長公主嗎她并不能完全確定。
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墓幺幺手扶著欄桿攥的緊緊,望著遠處這些天難得平靜的壯闊海面,哈睿已經放虎歸山,人族的底牌又少了一張。
蛟龍歸潭,哈睿的反擊和復仇來的快而迅猛。
在當天下午時,荒人大軍便再次發起了猛攻。橋上僅剩的兩萬多士兵,堪堪抵抗住了前幾波之后就頓顯疲態了。
哈睿這次仿佛徹底學乖了,在暴露了致命弱點之后,他根本沒有在墓幺幺所及的視線里出現,蟄伏在海水之下。
可他不出現,不代表他對于御尺橋的威脅減少了分毫。
當日剛剛入幕。
哈睿便為這些人族的殘將剩勇準備了一場盛大的復仇儀式。
他在海面之下,啟動了祖海遺物。
三件遺物,同時啟動。
墓幺幺其實始終沒有親眼過哈睿使用祖海遺物,之前與哈睿戰斗時,他或許是輕敵也或許是沒有來得及拿出,而后來見到這些遺物,卻是從哈端手里見到的。
威力其實,并不是很大。
可現在,墓幺幺明白了當年曾有個人告訴她的一句話
“劍無名,人有名。”
武器的強大與否,在于使用它的人。
是一道灼目的光是那件鏡子。
是一道輕柔的風是一件絲箔。
是一道能割裂時空的利刃是哈端手中曾揮舞過的長矛。
光停了,風過了。
一條條鮮活的生活,似被蝴蝶的翅膀掀動的花粉,散落在了無聲無息的空氣里像是從未來到過這個世間。
在墓幺幺的身邊仿佛形成了一個完全孤立的空間,絕望、慘叫、血肉、尸體,烽火、狼煙、斷壁殘垣、都淡淡地在她身邊成了一個個虛幻的記號。
這些記號被時空劇烈的壓縮扭曲,如同一道道無形的鎖鏈將她有些迷離的意識高高吊起絞殺,逼得她眼前一片血紅而無法喘息。
墓幺幺并不能看見哈睿。
但是她卻又好像看見了他那神眷的容顏上有怎樣冷漠平淡的疏離神色。
這就是你妄圖馴龍的代價。
這就是你蔑視神靈的后果。
墓幺幺。
我曾給過你機會,是你蔑視了它,輕視了它,視為垃圾的丟掉了它。
哈睿詭艷的容顏如同在海水里褪去的貝殼,漸漸顯現出另外一個人的模樣來。
這世間至極的溫柔。
這世間至極的冷酷。
她的人生里曾如今天一樣穿梭過無數生靈活現的人,他們熱鬧的來,熱鬧的簇著她,熱鬧地讓她活著。
可一柄無名白劍。
一身青衣。
就如今日一樣,如同吹去石案上的浮塵一樣將他們每一個人輕易的抹去了。
扇子。
我給過你機會
一次,兩次,三次無數次。
可你
轟隆,劇烈的爆炸聲炸碎了她深陷回憶里的最后一點理智。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