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他在想什么,已經記不太清楚,只依稀記得看見她哭出來,心里涌出的并不是報復的快感,而是茫然的痛苦。
童年時光里,似乎只有母子間因互相不理解,互相折磨而留下的痛苦。
直到現在,他依舊記得那枚被丟棄的珍珠發卡。
那是他在偷看到母親生日后,用偷偷送牛奶發傳單而好不容易攢下的一筆錢,為她買下的生日禮物。
當時因為被高年級學生發現,嘲諷他是怪物是孤兒野種,他還跟他們打了一架,終于得以將禮物搶了回來。然而在第二天,他早早回到家里準備給她過生日,試圖緩解母子關系時,卻一直孤單地等到了晚上。
藺宛是被一個男人送回來的。
而剛回來,沒等他將偷偷練了很久的“生日快樂”說出來,卻只得到了藺宛失望的指責,她問他是不是又打架了,埋怨著能不能不要讓她總是那么擔心。
說著說著她又哭出聲道歉,不斷重復著道歉。宴臻墨能看出,她是真的在為不能給他一個好的生活條件而愧疚。
但他那一刻,卻并沒有覺得感動。
而是寒冷。
她的哭聲傳到他耳朵里,心里只有空洞的冷意。
她是后悔了嗎終于受不了要丟下自己了嗎
腦海里閃過那群人嘲諷自己說母親早就在外面有人了,他忍不住冷聲質問那個男人是誰,藺宛面色錯愕卻并不回答。兩人大吵一架,宴臻墨憤恨地將那個曾被自己珍惜地包扎好的禮物,從窗外扔了出去,直接跑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抱著什么心思,蹲在樓下等了一會兒,沒有見到人追出來,最終面無表情地離開。
而后他就茫然地在漆黑清冷的街道上,毫無目的地不斷走著,腦海里閃過無數想法,不知過了多久后終于下定決心,他要離開這里。
七歲的宴臻墨想著,或許自己選擇離開,對兩人都好,不需要再相互折磨了。
于是他重新返回家里,即使發現母親不在家里,知道她可能是出來尋找自己,也漠不關心地重新啟動了當初的遠走計劃書。
卻不想剛到車站,準備上車的那一瞬,陰差陽錯地撞見了出差的父親下屬。那人看見他臉的那一刻突然瞪大了眼睛,于是就在擦肩而過時,抓著他怎么也不放。
期間發生的動亂,宴臻墨的記憶其實已經有些模糊,只記得在自己八歲生日那天,父親便找上門了。
而讓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么在宴斂煦出現后,藺宛會臉色蒼白,顯得那么恐慌害怕。她不僅撒謊說兒子是別人的,甚至還找曾經的追求者幫忙隱瞞身份,就是試圖讓宴斂煦誤會。
但好在宴斂煦拿出親子鑒定書后,藺宛最終還是頹然承認,并求宴斂煦不要告訴“姐姐”這件事。
宴臻墨第一次知道,原來母親還有個姐姐,但這位姨媽的存在,卻似乎是個秘密,無人提起。
而后在藺宛詢問他是否想去京市時,他想也不想地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在那之后,他從被人嘲笑的野種小怪物,成為了備受矚目的天之驕子,宴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
宴斂煦的到來,讓總是不被人理解,與這里格格不入的宴臻墨,終于意識到自己其實并不是怪物。原來他不是異類,只是不應該屬于這里罷了。
而宴斂煦所站著的高度,宴斂煦的優秀強大,都讓宴臻墨產生向往與孺慕之情。因此,從沒體驗過有父親生活的他,才會那么輕易地就接受了宴斂煦的存在,還幫助說服藺宛,跟他們一起回了宴家。
在最初被帶回到京市時,被宴斂煦帶在身邊教導的宴臻墨還覺得,父親所在的圈子,果然是真正屬于自己的生活。
但他逐漸卻發現,回到京市的生活,似乎也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