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學由太傅教授,課堂里不允許帶侍女,陪讀需坐在貴人身邊鋪紙研墨,說是女官其實就是來伺候人的。
若誰敢喧賓奪主,被嘲諷被排擠都是小事,一個不慎便是掌嘴罰跪。
宮里女人多,規矩多,各種各樣的小心思更多。
這也是安寧不喜歡來皇宮的原因。
衛持手里全是從薛寶兒身上取下來的名貴首飾,他渾不在意地托在扇面上朝站在薛寶兒身后早已嚇傻的小丫鬟一遞,話卻是對著薛寶兒說的“算你運氣好,安寧郡主一向不拘小節,若換作旁人”
話音未落,身后傳來馬車停下的聲音,薛寶兒循聲望去只見車簾撩開從里面走出一個曼妙的身影,借著燈籠的亮光,薛寶兒認出是王家的馬車。
王熙鸞從馬車上下來一眼就看見了衛持,目光一轉,轉到安寧郡主身上,又掃了一眼薛寶兒最終落到她腰間那條光彩奪目的祖母綠流蘇禁步上,凝住,移開。
心里冷笑一聲。
她今日只穿了一身簇新卻尋常的素錦衣裙,周身不染金銀俗物,只戴了最普通的玉質珠花和珍珠耳環。
既清新又典雅,遠觀出塵,非常符合她京城才女的稱號,怎是薛寶兒這等艷俗的商門女可比
王熙鸞穩穩邁著步子走過去,行不回頭,笑不露齒,裙擺不動,妥妥一副大家閨秀該有的模樣。
她先朝衛持盈盈一禮“見過世子爺。”
安寧郡主不悅地咳了一聲,她是郡主而衛持是世子,懂些規矩的自然要先給她行禮,而后才輪到衛持。
都中這些所謂的名門閨秀個個都是攀高踩低的好手,還不是看不上她爹是異姓王,而德寧長公主是真正的皇親國戚深得圣上愛重。
這不,才來了一個,各種彎彎繞就開始了,后面估計戲更多。
王熙鸞趕緊給安寧公主行禮,安寧公主淡淡嗯了一聲,王熙鸞便看向薛寶兒,巧笑嫣然“這位是薛家大妹妹吧”
薛寶兒只好與她行禮問安“見過表姐”
王熙鸞的目光再次鎖定了薛寶兒腰間的祖母綠流蘇禁步,快步走過去,假裝關切地壓低聲音道“哎呀,你怎么戴了這么貴重的配飾昨日我母親特意囑咐二哥提醒過表哥的,千萬不要戴貴重的首飾,以免壓了宮里貴人們的風頭。”
聲音雖低,卻足夠安寧和衛持他們聽見。
從下馬車開始,她就把這邊的一切都看明白了。
可別怪沒人提醒,是提醒過了,人家為了出風頭不肯聽。
有個小門小戶的親戚可真丟臉,穿成這樣出來顯擺,宮里的貴人什么好東西沒見過,真以為把自己打扮成首飾盒就能成功引起注意了
不過她身上那件玉色緙絲衣裙還真是精致呢,與翡翠南珠也很相配,只是穿錯了地方,得罪了貴人。
這要是第一天就被退回去,也真夠丟臉的。
敲打完薛寶兒,王熙鸞一邊轉身向安寧和衛持告罪,一邊裊裊娜娜地接過衛持扇面上的翡翠珠花,看也不看地遞給鶯兒,然后拉著薛寶兒往自家馬車走,邊走邊善解人意道“我另備了一條紅寶石的流蘇禁步在馬車上,你快把這條換下來,太打眼了。”
還不忘給薛寶兒拉一撥仇恨“安寧郡主腰上的禁步都沒你的貴重,如此喧賓奪主,定要吃虧的。”
薛寶兒不愿,可她身量小,體格又單薄,哪兒禁得住王熙鸞用力拉扯,眼看腰間的禁步都快被她扯掉了,只能拼命捂著,一時沒注意腳下差點被王熙鸞絆倒。
王熙鸞巴不得她在衛持面前出洋相才不肯出手扶她,眼看就要摔倒,忽然前面伸來一只手將她穩穩扶住,頭頂響起一個溫和的聲音“小心。”
薛寶兒抬頭正撞上一雙溫潤的鳳眼,少年等她站直了身子才松開手,還朝她善意地笑了笑。
這人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石青色直裰,頭戴玉冠,腰間掛著極為尋常的玉佩,讓遠處的紅墻綠瓦一襯竟顯得有些寒酸。
少年身后跟著一個書童,書童衣著更為樸素,還不如薛家的小廝看起來體面呢。
薛寶兒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原來陪讀都這么樸素啊。
她確實有點像暴發戶了。
可她也是被逼無奈啊
被安寧郡主耽誤的這幾日薛寶兒試了冷香丸的藥效,早晨吃下一丸能勉強保持直立行走一天,還能做些鋪紙磨墨的小事,晚上便要被打回原形。
可這救命的冷香丸只剩下七顆。
也就是說,她要在短短的七天內得到王子的愛和吻。
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這些日子薛蟠也沒閑著,拉著王儴喝酒了解到不少關于仁親王和禮親王的情況,事無巨細都跟薛寶兒說了。
薛寶兒把自己的野心也對薛蟠和盤托出,誰知他聽完一點不驚訝,還覺得自己妹妹天上頭地上無,別說親王,就是神仙也配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