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哪都是東廠的人。”徐如意抱怨一句。
傅知寧咽了下口水,還在故作鎮定“稍安勿躁,慢慢走就是。”
馬車緩慢地跟在隊伍后,車夫索性跳到地上,牽著馬慢吞吞地走著。
經過城門洞時,正與人說話的百里溪若有所覺地朝這邊看來。
“似乎是徐家的馬車,”一旁的劉福三道,“裝了這么多行李,應該是要去安州了,徐家夫人前幾日剛走,這一車大約是徐小姐吧。”
百里溪不感興趣,視線很快移開。
馬車內傅知寧后背緊繃,莫名的連大氣都不敢出,直到馬車再次疾馳,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了京都城。
她總算離開了,傅知寧長舒一口氣,整個人都如釋重負。
馬車朝著安州晝夜不停地趕路,而留在京都城的蓮兒恪守本責,每日里只晌午時來傅知寧寢房打掃一遍,之后便關了門再不進來,也不允許旁人進來,那封信在枕頭上放了兩天兩夜,始終安靜地被壓在鎮紙下。
“當真會有人來取嗎”蓮兒第三天來打掃時,忍不住生出點點疑惑。
轉眼便到了晚上。
寢房內沒有住人,愈發空曠冷寂,連窗外的月光透進房中,也沒有為屋內增添一分暖意。
百里溪一進門,便敏銳地察覺到屋內沒人。他沉默一瞬,緩步朝床鋪走去,然后便看到了枕頭上被鎮紙所壓的一封信。
他盯著信封看了許久,才挪開鎮紙拿起信封。
信封入手,是凹凸不平的手感,里面顯然裝了東西。百里溪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打開后取出一條手繩和一封信。
手繩編得繁復,可見是用了心思,上面的瑪瑙紅得透亮,在夜色中也不顯暗淡。百里溪平日除了玉佩,幾乎不戴旁的配飾,可瞧見這條手繩,卻是立刻戴在了左手手腕上。
戴好了繩子,他走到窗邊,借著月色看手中信件,當看到她說要出門散心時,不由得想起前兩日看到的徐家馬車。
當時便在上頭么。百里溪眼眸微動,繼續往下看,眼底的笑意逐漸褪去,只剩下湖水般的沉靜。
若非她提及,他都快忘了,這段關系已經維持了三年,到了交易要結束的時候了。
還結束得這樣干脆,將他所贈所有禮物,皆封在箱子里如數奉還,又寫信感謝道別,更是千金散盡為他買玉佩,一言一行根本挑不出錯處想起玉佩,百里溪突然意識到不對,信里說贈他的道別禮就在信封內,可他只看到一條手繩,并未看到玉佩。
莫非是被人偷了百里溪剛浮起這個念頭,便知不可能,她并非那種大意之人,既然敢將信堂而皇之地擺在枕頭上,便不會有被人偷走的風險。
所以她為何臨時將玉佩換成手繩她在顧忌什么她又不知他的身份,難不成還怕曾拿玉佩行賄一事泄露,顯得這份禮太過敷衍可她明知行賄一事只有她和劉福三知曉,或者再加上他百里溪
百里溪指尖一頓,眼眸倏然深了。
一旦覺察到一點不對,千萬條不對勁的地方便都涌了出來,再看手中的信,字跡雖然比之在清風臺時好了些,卻也更加拘謹用力,還刻意在他先前挑過毛病的地方多加改正。
不過是與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人,結束一場本就該結束的交易,她在寫信時為何這般小心,又處處透著謹慎
所有線索抽絲剝繭,最后指向了同一個結果,若他沒有猜錯,她原本是要留下,與他演完最后一場戲,可因了吳芳兒的事,突然生出退意,這才臨陣脫逃。
百里溪獨自站在窗邊,直到月色西沉,天邊泛白,他才頂著一身寒氣離開。
穿過院落時,他突然注意到窗下一張破破爛爛的紙,沉默一瞬后過去撿起來,只見紙上寫滿了橫豎筆畫,顯然是用心練習之作。
百里溪靜了許久,伸手拂去上頭灰塵“傅知寧,膽子是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