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寧七八歲,總算正式開始啟蒙了。
啟蒙的過程并不快樂,光是學握筆,都花了日的時間。百里溪第一次教學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世上最難的事就是教學生。
傅知寧起初也只是為了黏著百里溪,才會答應讓他教自己,可真開始學了,才發現一點也不好玩。平時對她極好的清河哥哥仿佛變了一個人,整日里皺著眉頭訓她,稍有不對就要打手板,一整天下來手都紅了。
百里溪也是氣惱,才只是學個握筆姿勢,傅知寧就開始噙著一包淚要哭不哭的,端坐不到一刻鐘就又是餓又是渴,變著法地耍滑頭溜號,幾天下來連握筆都沒學好,還動不動不想學了。
昔日兄妹化身師徒,關系突然瀕臨破裂,傅知寧是挺喜歡清河哥哥,但現在更向往自由。而百里溪則鐵了心,非要把朽木雕成良玉不可。
又是一個需要去百里家上課的清晨,傅知寧鉆在被窩里不肯起,直到徐柔來了才露出一雙眼睛“娘,我生病了,今天就不去了吧。”
“少裝相,你清河哥哥在家等著呢。”徐柔斜了她一眼。
傅知寧撇了撇嘴“我是真的生病了。”
“生什么都不行,待會兒哥哥來抓你,我可不敢攔他。”徐柔嚇唬。
傅知寧嘆了聲氣,從被窩里鉆出來“娘,要不你去跟他說我不學了吧,寫字真是太難了。”
“我不說,要說你去說。”徐柔說著,從柜子里給她挑了一條輕盈的小裙子。
傅知寧小小的臉上滿是憂愁“你說他會答應嗎”
“那誰知道,或許會吧,”徐柔隨口敷衍,“你清河哥哥不是最喜歡你”
傅知寧眼眸微動,突然有了信心。
兩刻鐘后,她出現在百里清河的書房中。
“你再說一遍。”百里溪緩緩開口。
傅知寧眨眨眼“我不學了,不識字就不識字吧,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一句還是來的時候,特意請人教的。
百里溪面無表情“女子無才便是德”
傅知寧咽了下口水“對啊,李嬤嬤就不識字,環丫頭也不識字,她們都長得高高的,我不識字,以后也能快點長高。”
百里溪不理她好無邏輯的廢話,板著臉掃她一眼“過來。”
“我都說不學了。”傅知寧弱弱開口,卻還是老實地走到他身邊。
百里溪本在桌前坐著,等她來了之后就將人拉到身前,從背后將筆塞到她手里,再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十四歲的少年身量已經長成大半,七歲的小丫頭卻還是矮矮的小孩子,即便百里溪坐著她站著,她還是要略矮一些。
傅知寧被困在百里溪和桌子中間,連跑都跑不掉,只能欲哭無淚地握住筆。
“手持平。”身后傳來百里溪幽幽的聲音。
傅知寧吸了一下鼻子,眼眶迅速凝了一包淚“我生病了,今天要休息。”
“手持平。”百里溪還有些稚嫩的聲音略微加重了些。
傅知寧傷心欲絕地將手持平,保持一個平衡的姿態。她手中的竹節筆比尋常筆要粗一些,也要更重一些,握著時相當費力,不多會兒手都酸了,于是一邊抽泣一邊握,沒有百里溪的允許不敢放下來。
百里溪一聽到她哭就覺得頭疼,擰著眉盯著她圓鼓鼓的后腦勺,許久才淡淡開口“什么時候不哭了,什么時候再放下。”
這句話一說出口,傅知寧頓時繃不住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百里溪聽得一陣火大,眉頭也皺得更深“不過是讓你好好握筆,這點事都做不到嗎”
“清河哥哥是壞人,我再也不要喜歡清河哥哥了”傅知寧扯著嗓子繼續嚎。
百里溪忍著怒氣“不喜歡也得給我好好握筆,什么時候握好了,什么時候再回家,否則以后都不要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