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冬天的夜晚,天寒地凍,她雖然穿得很厚,卻依然瑟瑟發抖。
這一路好幾次遇見巡視的侍衛,她仗著身量小,好幾次都勉強躲過。宮道幽深,仿佛一個無聲的怪物,沉默地吞噬她的膽量與力氣,她卻好像一個孤勇的將軍,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浣衣局內荒草蔓延,破落得與皇宮格格不入。
地上的幾個大水盆已經結冰,百里溪疲憊地抓住盆子,一步一步往墻角拉。盆底與地面摩擦,發出沉重的響聲,終于引來一陣不滿“再打擾老子睡覺,老子弄死你”
“老實點”
百里溪不為所動,垂著眼眸繼續做事,屋里的人徹底爆發,踹開門帶了幾個人,直接將他扯到地上一陣拳打腳踢。
百里溪垂著眼眸,半點都沒有反抗,仿佛雨點一樣的拳腳并未落在他身上。
許久,眾人罵罵咧咧離開,他一個安靜坐在地上,好一會兒若有所覺地抬頭,便看到門口一道熟悉的身影。
“哥哥”傅知寧怔怔喚了他一聲。
百里溪眼眸微動,許久才啞聲問“你怎么來了”
傅知寧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她想也不想地沖進他懷里,雙手死死抱緊他的腰“哥哥,哥哥”
百里溪安靜拍著她的后背,唇角竟然微微上揚“還是這么愛哭。”
“你怎么、怎么變成這樣了他們怎么能打你”傅知寧抽抽搭搭,多日以來積攢的痛苦似乎終于有了可以發泄的地方。
百里溪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機械地重復拍她的動作,只偶爾會看一眼寢房方向“不哭了,乖不哭了。”
傅知寧將他抱得更緊,眼淚也流得更兇。
古井無波了多日的百里溪,總算生出一點名叫無奈的情緒,他輕輕嘆了聲氣,直接將人從地上抱起,帶著去了浣衣局門外。
“不哭了。”他倚著墻坐下,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淚。
傅知寧拼命忍住眼淚,整個人都在顫抖。
月光下,她眼角紅得厲害,整個人都仿佛天塌了一般,小手拼命抓緊他的袖子,抓得指頭都疼了,卻也不肯松開。
百里溪輕笑“還以為這么久沒見,你會長大一些”
“哥哥,祖父他們”傅知寧說到一半,就突然說不下去了。
“我知道,”百里溪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看向她的目光溫柔得仿佛要滴出水來,“我知道,知寧這段時間很難過吧。”
只一句話,傅知寧的眼淚又忍不住了,一頭扎進他的懷里,整個人都顫得厲害。
“明明明明最難過的人是你,你怎么還能來來安慰我”
百里溪最后一點笑意消失,沉默地抱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