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旅思的筆法自然是不能和段泠歌的細膩相比。難為她雖自己對自己練習過好些遍,可是終究不曾真正展示給段泠歌。好在夏旅思的筆觸極為大膽熱烈,在段泠歌的裑上入木三分,段泠歌輕輕抗議,她仍堅持揮毫落紙如云煙,輕柔地耐心地哄著她。
時而濃淡枯濕,其斷連輾轉,不講章法,卻撩氣象萬千。時而古墨輕磨,硯池滿幾香,信筆涂鴉,卻引波瀾悸動。
段泠歌是首回如此,哪堪這般緊追不舍地勾畫,憐憐地眼角掛著淚珠,已是近極限。待到夏旅思運筆已然熟練生巧,忽而飄若浮云,矯若驚龍,忽如如北風入關深入蘭谷,段泠歌便只覺春風拂面,盡其一身繁華一片。
“已菿了。”段泠歌帶著皎滴滴的淚腔細不可聞地在夏旅思耳畔輕聲討饒,終是再也止不住自己,只孱孱地把自己交岱給了夏旅思。
“泠歌泠歌”夏旅思溫柔地輕聲哄她“不要害怕,我護著你。我在。”
夏旅思一遍又一遍地親她肩上的傷,一遍又一遍地輕聲哄她,直到段泠歌慢慢平息,慢慢安靜,最終終于困倦至極,安靜地睡著了。夏旅思這才苦笑地摸到了臥榻側的干凈棉帕細心地清理好嬌滴滴的大美人,最后再囫圇把自己那一塌糊涂給拭去。
你們公主姐姐好不講武德,勾得人好辛苦也,然后就累得睡了去。明明是她委屈生氣,現在還被晾在半道上,看著那眼尾泛著微紅,睡著時都帶著梨花帶雨表情的大美女,夏旅思只知道自己那一塌糊涂越擦越糊涂。
到底是誰欺負誰
夜深了,藍陌深夜出了昭陽宮,她的去處是景美樓。再到景美樓的時候,這個熱鬧非凡的地方終于在夜色中顯出了和平時不同的安靜來。燈火通明的燈盞熄滅了,喧囂的人流已經散去,后院的門上掛著兩只大紅燈籠,在夜里顯得格外嫣紅。
藍陌翻進了后院,東南角上有一個半獨立的小園子,是房翠嬌的居處,最近還住著夏旅思。藍陌最近常來請夏旅思去見公主,由是十分熟悉。藍陌蹲在梔子花上,看見房翠嬌從屋里出來了,拿茶壺往花叢里倒了茶葉渣。
房翠嬌沒回屋里,而是走到梔子花樹下,嬌媚的聲音又清又響亮“誒唷,我道是梁上飛賊呢,原來是藍大人。藍大人快下來喝杯茶吧還是您想在樹上和奴家聊天。”
藍陌趕緊跳下來站到房翠嬌面前。這名滿天下的名妓,才藝出眾,這聲線實在是了得,一句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傳得老遠,藍陌怕了她了。
“莫喊了,我沒有歹意,只是來和房娘子說句話便走。”藍陌拱手。
“進屋說。”房翠嬌香帕子在藍陌臉上一揮,媚眼善睞。
“不必了。”藍陌酷酷的。
“誒唷,那在這院子里說也成,就是怕吵到姐妹們歇息。”房翠嬌一開口又是那清亮亮的登臺唱戲不用話筒的大嗓門。
“呃,進屋說罷。”藍陌的耳朵讓她震得嗡嗡的。
“大人進奴家的屋來”房翠嬌嗲音一招呼。
“”藍陌覺得,這感覺怎么就不對了呢
藍陌進了房翠嬌的屋,房翠嬌招呼她坐,她不坐,給她倒茶,她不喝。藍陌就這么背靠在門上努力組織語言“房娘子,我此番來,是,是想告訴你。夏旅思是公主之妻,長公主殿下對她愛重頗深,由此絕無可能容得駙馬有別的女人。你要注意保護自己,公主雖是至善至純之人,可畢竟是公主,真發起怒來恐傷及你。”
房翠嬌有點意外藍陌說的是這個,她之前就是嘴巴上故意調戲那圣女公主,說些玩笑話,沒想到這藍大人還當真了,竟一板一眼地來勸她。房翠嬌用帕子捂嘴吃吃笑起來。
房翠嬌的心里驀地還多了些感動,藍陌來勸她,擔心她吃虧,會被圣女的怒氣波及,對她這個交情不深的人,藍陌的這個舉動,才是透露出了她是至善至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