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泠歌似乎在對小娥說話,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語,她輕輕嘆“她不再寫家書了。”
“公主”小娥驀然覺得鼻一酸。要說公主和那癡兒駙馬這兩年,她是看得最分明的人,以前常常看她們之間有多肉麻多甜膩,現在看來就有多寂寥。以前夏旅思是癡兒,最愛親近公主,以前有多粘人,現在就有多冷淡。
過去一年半她在江州,可是每日都要給公主送“萬斤家書”的呢,現在仗著公主心悅她、愛重她,算算時日夏旅思已回去一個月,她竟然連家書都不送了。
段泠歌看小娥這個樣子覺得有點無奈,還不懂感情之事的小宮娥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這小妮子癡心錯付了呢。
不過段泠歌又不期然地覺得氣悶,她是如何落于此尷尬境地,受冷待,不被夏旅思所憐惜,竟然落到了讓身邊的半大小姑娘都為她掬一把同情淚的地步了。這樣的境況,只會折辱段泠歌的驕傲,她突然不高興起來,表情一冷,那柔軟委婉而略帶落寞的氣質馬上變得冰冷起來。
“回寢殿。”段泠歌站起來聲音冰冷,看起來仍是那位高高在上,遇事不驚,任何時候都能優雅淡定的長公主。
可是下一秒小娥就尖叫著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公主搖搖欲墜的身體“咦,還沒用晚膳呢您不吃東西嗎呀公主”
段泠歌的臉色煞白,額上瞬間布滿了豆大的冷汗,她捏住額角倔強地忍住那鉆心的劇痛,她不讓自己,咬牙強忍著說“扶我回寢殿。”
“您忍忍,小娥去給你拿藥過來”小娥把段泠歌從書房與寢殿之間相連的廊房給扶回紗帳里的臥榻上躺下,快速取來御藥司為風眩疾特制的止痛藥丸喂段泠歌服下。
好一頓折騰,公主疼得汗濕了幾套衣裳,藍陌來了以后,小娥與藍陌一起伺候,段泠歌陷入昏睡中,到了晚上發起燒來。小娥和藍陌輪換著守著她,直到兩人都累得肚子直咕嚕叫,小娥才想起來,她們都沒吃晚膳呢
到了第二日,段泠歌雖然在病中,卻仍然在早朝的時辰醒來。她捏著額頭起來,被小娥扶住“公主,您昨日風眩疾犯了難受了大半夜,今天還是休息吧。啊對了,藍陌有樞密要事寫了信要送去江州給駙馬,您既然醒來了,要不要順手修書一封,和藍陌的密信一起捎帶送過去。”
藍陌皺眉“我什么時候”
“你不是連夜寫了樞密要事要告知駙馬嘛”小娥毫不客氣地在藍陌腰上掐了一把。
“呃是,是有要事。公主若有什么吩咐駙馬的,可以修書一封,我會以八百里加急快馬送去江州。”藍陌反應過來了,睜眼扯完瞎話以后她不敢看段泠歌,趕緊轉身撲到案桌上去磨墨去了。
段泠歌披了外袍起來,坐在案桌前,她拿起毛筆。這一年多來,每日都收到夏旅思的來信,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在見不到她的時候,每天的信就像她每日在她面前。
看夏旅思的信她看得多了,每日寫上“已閱”二字,卻再無對夏旅思說過其他。現在提起筆,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段泠歌拿一手漂亮的字,筆鋒靈秀輕盈,在紙上寫下“盛夏日你來,離開時已是初秋。而今不覺已秋意濃重,與卿道別之日卻似須臾之間。吾仍記得你肩上的紫薇花瓣,落在我的身上。段泠歌”
小小的見方紙張,短短的幾行字精致得像藝術品,沒有一個字的思念,也沒有絮叨的寒暄,卻是段泠歌婉轉千結的表白。
段泠歌以專用漆盒封好了信交給藍陌。藍陌拿著漆盒退到緋煙閣正廳側面平日處理事務的耳房,攤開紙,磨好墨,提起筆唉,給夏世子寫點什么呢
小娥跑過來,見藍陌苦惱的樣子,小娥笑“藍陌也真是實誠,說你要寫密信只是托詞,哄咱們公主放下面子“順便”給那夏癡寫一封信。你怎還當真起來了呢,不去快馬送信,反倒真的寫起信來。”
藍陌輕嘆,好脾氣地解釋道“公主是什么人我是真的送了信還是什么都沒送,殿下能不知道嗎既是說了要送信,做戲不能做一半,無論如何也得寫一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