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月十五,林家姐弟去給賈母晨昏定省,用完早飯,一大家子坐在套間里喝茶,忽然見薛姨媽對林徽道“大姑娘,你若是擔心寶鈔兌換不了,盡管交給我們。”
林徽道“交給您”
“是啊。你就別難受了。不會讓你委屈的。”
那神情,仿佛林徽什么是小門小戶、上不得臺面的女孩子一樣。
林徽見賈母高高地坐著,一句話都不說,心里就明白了三分。
要知道,賈母跟前的這個幾個女孩子打小嬌生慣養,就是經常過來小住的史湘云,長到十幾歲也是個連當票子都不認得的千金小姐。
她今兒個若是答錯了,庶出、小娘養的這種話倒是其次,怕是要連累林家被人看輕。
她道“讓薛姨奶奶費心了,我原不靠這點子俸祿過活,不過是心有疑竇,盼著父親解惑,并不是為了別個。而且寶姐姐說了,姨奶奶家的鋪子不收寶鈔,這是姨奶奶家的規矩。因為我這點子小事,卻要害得姨奶奶家壞了規矩,不是我們林家的行事。這種話,姨奶奶日后休提,不然,惹惱了我,我便不許寶姐姐進我們的屋子了”
說得賈母也笑了起來。
地下的王熙鳳便道“虧得姨媽今兒個提起,我這才想起來。昨兒個平兒回來,也說妹妹悶悶的。我還納悶呢怕是下面的人不周到,倒叫妹妹受了委屈卻沒有想到,妹妹是想家了”
“鳳姐姐這話卻錯了。我昨兒個卻不是為了想家呢”
“那為著什么事兒”
“這事兒說來,跟寶姐姐有些關系。”
“跟寶丫頭”這下連邢夫人都好奇了。
“是啊。去年禪位大典,今年宮里自然是要添人的。聽聞今年的秀女還跟過去不一樣。其中四位尤為突出”
邢夫人道“四位”
“是啊,一位是晉中皇商范家的范姑娘,一位同樣是晉中皇商亢家的亢姑娘,第三位是揚州鹽商的杭姑娘,最后一位是徽商汪家的汪姑娘。”
邢夫人道“怎么都是商賈之家”
“大舅母可別小看了這幾家。聽聞去年軍需不足,范家孝敬了兩百六十萬兩,一百五十萬石糧食。亢家孝敬了兩百萬兩銀子、兩百萬石糧食還有鹽商杭家,他們是揚州的,父親說過杭家每年要孝敬朝廷至少十萬兩白銀。汪家是徽州的,我不太清楚,聽說也不少。”林徽道,“所以我才納悶,論理,寶姐姐家也是皇商,豪富之家,應該跟范家亢家差不多吧怎么范家和亢家的女兒能進大選,寶姐姐卻連選女官的小選都撩了牌子”
王夫人道“好端端的,大姑娘關心這個做什么”
“回二舅母,前兒個宮里來人,問我要不要補兩個才人贊善之類的女官。我想著,如今我在老太太跟前,有兩位舅母和鳳姐姐照應,又有方典儀并諸位姐姐輔佐,諸事便宜。況今年不止宮里的公主們跟前要添人,各王府也要添人,因此說今年我還在孝中,不宜鋪張,來年小選再選女官,我再要也是一樣的。”林徽笑瞇瞇地道,“聽聞這四位姑娘都生得嬌花軟玉一般,是個頂頂出挑的人。我就在想,比寶姐姐如何,將來會不會是貴人。想得太入神,倒叫平兒姐姐記在了心里。”
王熙鳳道“原來是這樣”又罵道“平兒這個丫頭,越來越糊涂了竟然連話都說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