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自己的陰暗嚇到,不敢宣之于口,哪怕跟顧知青也不敢說。
但是那樣的想法也壓在他稚嫩的心里,沉甸甸的,讓他幾乎不能承受。
他害怕自己是爸爸媽媽嘴里的壞人。
他苦思良久,轉換一下方式,問問爸爸,如果沒有靠山,普通人遇到那樣的情況要怎么辦
他不要做弱者
他要變強
是不是只有權力才會讓人變強
看完大軍的信,薛明翊陷入沉默,他也被大軍的想法震到,一時間不知道怎么給孩子說。
這個孩子出乎意料的早熟,也出乎意料地思考深遠。
他已經比很多成年人都站得高、看得遠、思考得更深沉。
要認真討論這個問題,洋洋灑灑萬言也說不透,也不適合在信里說,而且薛明翊就算有一萬句話也不能說出十之一,能說十句就算好的。
有些話說不透,就算說得透,但是不同的年紀、不同的生活環境、不同的閱歷和背景、不同的思想深度,各人的理解也不同,也不可能全部理解。
所以薛明翊沒打算給大軍說太多。
他合上信紙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打開小嶺的,看到滿紙的短句、驚嘆號,他下意識把身體往后靠了靠,以躲避那強烈的沖擊感。
從大軍那種深沉的、略帶憤懣的思想深淵里,突然來到小嶺這種直白簡單漂浮的言論,薛明翊的大腦有那么一秒鐘的停頓。
就仿佛從海底一下子瞬移到海面懸浮一樣。
這孩子。
除了胡桂珠事件的起因、經過和結果,然后就是他的感想,如下
爸爸,我發現一個驚天大秘密
我是親生的
我和媽媽一模一樣
大軍隨你,悶葫蘆,聰明學習好。
我隨媽媽,話癆,好動,好打架
爸爸,你評評理,我是不是隨我媽
我媽是不是愛打架
她還總說我也不知道你隨誰我就是隨她啊,哈哈哈哈哈
胡桂珠跑家里來說我壞話,我媽給她打了還扭去大隊報警
我媽媽可太愛我了
我也可愛我媽媽了
我再也不說她兇了
爸爸,對不起,我現在最愛媽媽你排你和奶奶大軍莎莎小姑他們一起吧。
薛明翊不由得笑了一下,這寫信的方式就很小嶺,他那眉飛色舞、舞舞旋旋的模樣幾乎要從字里行間跳出來。
他看看手表,現在時間不夠,因為要回三封信,所以一時半會兒寫不完,寫兩句就被打斷不值當。
晚飯后,薛明翊謝絕一切邀約,把自己關在宿舍里寫回信。
這一次回信,他寫得比較慎重,需要再三思考才下筆。
哪怕只是倆孩子,也不敢有絲毫敷衍糊弄。
薛明翊用了兩個晚上的時間才把回信寫好,三張信紙,五塊錢。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巴掌長的鐵皮盒子,從里面挑出一枚款式簡潔大方的軍功章,粘上印泥給大軍的回信上蓋一個印章,再把軍功章仔細擦干凈放回去。
他拿起給媳婦兒的回信親了一下,然后一一裝進信封。
這一次寄個特快信吧,雖然貴很多,可他們在家等得心焦花錢也值當。
幾日后的中午特快信送到林蘇葉手上的時候,她都驚呆了,不是才收到一封這又收到一封加急信
一封信而已,又沒有天大的事兒,干嘛還加急
天大的事兒你不就打電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