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誰也無法阻止“衰老”。
。
日子一天天過去。
卯生的房間彌漫著散不去的刺鼻藥味。
無數珍貴的藥材灌下去,卻只是徒勞無功。
最終,所有人都沉默了,所有人都能預料到那不可理喻的殘酷未來。
他們的太陽要隕落了,那曾經帶給他們希望的火種,終究要熄滅。
20歲到21歲,是卯生最痛苦的一年。
短短一年間,他從還能虛弱的站起來走一走,到最后只能病臥在床。
身體好沉好沉啊。
呼吸好重好重啊。
全身上下都好痛好痛啊。
那是從內到外揪心的痛,甚至沒辦法掙扎的痛。
卯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原本俊秀如雕塑般挺立好看的臉現在幾乎稱得上枯槁,他那蓬松柔順的漂亮黑色長發也徹底失去了生機與光彩、枯燥中夾雜了不少灰白。
味覺喪失的時候,卯生甚至為自己不用再感受那無比苦澀的藥汁味道而慶幸。
太痛苦了。
全身器官一起衰竭的后果,就是所有大大小小的疾病都爭涌而來,其中不乏各種癌癥。
卯生最初還能夠用術式解決一些疾病,但衰竭的器官總是會引發其他問題。而且,鏡子無法反射卯生眼中的死之線,這也就意味著他沒辦法將自己身體的每個角落都掃視到位視覺死角位置的疾病,他便束手無策了。
后來,他就連使用術式的力氣都沒有了。
才二十歲出頭、剛剛成年沒多久就要步入死亡的年輕人開始早早安排起了自己的后事。
沒有自己之后,因為他而聚集起來的人該由誰領導,未來的計劃該由誰指揮實行得提前說明。
沒有自己之后,原先談好的外交大概也要重來,其中一部分因為他力量而達成合作關系的家族,大概會直接斷交,那么彌補的方案也要著手準備。
沒有自己之后,家族的新制度也需要人去維護,他儲存的咒具也需要有繼承人。
沒有自己之后
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叮囑。
卯生抓住自己還能說話的每一天,讓自己最信賴的搭檔虎次郎一一記錄下來。
虎次郎咬著下唇,幾乎是竭盡全力才不讓自己哭出聲。
不能哭。
不能讓卯生哥走都走的不安穩。
所以不能哭。
虎次郎故作冷靜的表情扭曲到滑稽,他渾然不知自己發紅的眼眶早就暴露了一切。
“還有最后一件事虎次郎。”
卯生抬起了堪稱皮包骨的手,竭盡全力的抓住了坐在他床鋪邊的竹馬盡管卯生如今的竭盡全力對虎次郎而言就像是一片羽毛。
“虎次郎,虎次郎對不起,把所有的重擔都交給了你,但你是我唯一能夠托付全部的人,請原諒我,再聽聽我最后任性且自私的請求吧。”
“是,我聽著呢,卯生哥,什么都可以,我絕對會答應。”
“這是出于我個人的請求。”卯生看著他,期盼的說著“拜托了,虎次郎,請替我照顧我的母親。”
在這一刻,卯生才徹徹底底理解了自己父親病逝前的痛苦,和他在彌留之際不斷道歉的原因。
對不起,媽媽。
我要拋下你先一步離開。
對不起,對不起
但是,請一定一定要振作起來。
“我知道了,我保證會竭盡全力保護佐知子夫人。”虎次郎雙手抓住卯生的手,啞著嗓子,毫不猶豫的承諾“只要我還活著,就一定會拼命保護她,我保證,卯生哥,我保證。”
渾身上下枯槁至極的卯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的話,卯生雖然遺憾和愧疚但姑且能夠安然的往生吧。
至少那個時候,族老們哪怕心里有別的打算,但總歸還是“將卯生好好安葬在祖墳”的想法占據上風。
至少那時,他們心底被卯生喚醒的那一絲良心還未曾消失。
。
直到某一日。
一位族老出差數日回來后,額頭出現了一道橫貫的縫合線。
據他本人說,是戰斗的時候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