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飛,參差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馬車之中,一名叫襄楷的方士坐于陰瑜下首,捋須點頭贊許,“果然是荀氏家風,三歲小童能誦詩經,當真名不虛傳。”
“荀氏詩禮之家,荀卿之后,天下望族,本讓人祈仰。”陰瑜圓臉微粉,含蓄道,“不過,阿善亦聰慧非常,不是尋常孩童。”
襄楷悠悠的看向他,用過來人的語氣,含笑道,“其弟如此,其姊風采足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子這幾日看來要輾轉反側,寤寐思服了”
陰瑜忍不住羞澀的低了低頭,“荀氏女郎,端莊嫻雅,我甚敬之。”
“君家那位小舅子,今日一詩,于眾添一樁軼事,對公子嘛這是要公子勿得忘記,夫人有娘家人,要小心尊重啊。”襄楷笑道。
“阿弟聰明可愛,又重情義,我誠心待之,阿弟必明白我的心意,會誠心對待我。至于夫人”陰瑜說著發現自己被對方帶得說錯稱呼,不由臉一紅,“至于荀氏女郎,我本當禮敬之。”
“公子純良敦厚。”襄楷贊了一句,“某亦要多謝公子,讓楷得以一觀荀氏風采”他聲音低下去,“實在令人驚喜。”
陰瑜只當他是知音,連連點頭,忍不住說心里話,“瑜也深有此感,每次見到慈明公,便如見清風明月,欲想要親近,又怕自己學識淺陋,貽笑大方之家。”
“荀公既擇公子為婿,定是喜歡公子的,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楷所言,”襄楷眼睛一瞇,“是公子那位小舅子。那位小公子,實乃非常之人。”
“阿弟的確自幼聰慧非常。”陰瑜贊同道。
襄楷知道他不懂,微微一笑。
璇璣入命,死而復生。
師父說的竟是真的,世上真的有璇璣入命之人。
他手指在袖中蜷緊,深深一呼吸,壓下心中的激動,故作神秘的含笑搖了搖頭,又道“公子如今百邪皆消,又正值新婚燕爾,在下也是時候告辭了。”
“上師要走”陰瑜立即露出不舍,“是瑜有何處款待不周上師是瑜救命恩人,還請稍許瑜報答一二。”
“公子篤行仁孝,心思純粹,故黃天庇佑,楷不敢稱功勞。”襄楷收斂玩笑之色,挺腰坐正,臉色一肅,顯出莊嚴之色,“我曾發下重誓,渡化萬方,解救天下苦厄,如今已耽誤許多時日,公子不必再多言。”
陰瑜見對方去意已決,也不敢耽誤仙師的修行,只能道,“那,不知可有在下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公子日后要常誦太平經,心意堅誠,多行善事,可保一世順遂,福澤子孫。”襄楷往陰瑜的臉上一拂而過,眼眸一垂,雙手收在袖子里,“至于其他恕在下不敢泄露天機。”
“在下明白,在下明白。”陰瑜連忙道,“有上師這句話,足矣。”
另一輛馬車中,荀采正小心的用袖口沾去眼淚,避免花了妝容,言不由衷,“真是這時候,還如此頑皮,怎么讓人放心”
“荀小公子,舍不得女郎,如此姐弟情深,奴婢真是羨慕不來呢。”婢女梨渦一笑,從袖中掏出手絹來,膝行至荀采身旁。
她原是仲慈公府中廚上的女婢,荀氏女郎出嫁少人陪伴,就將她選上來。
陰氏的婢女相互看看,不管心中如何,也你一言我一問的奉承起來
“小公子聰慧。”“長得真漂亮。”“正是,將來定能做官。”
“他不過一個頑童,哪能看出以后”荀采還含著淚,卻忍不住輕笑一聲,又接著嘆了口氣,“要能有彧堂弟一半沉穩,我就放心了。”
荀采念叨著的荀柔,正同她心目中阿弟的榜樣荀彧坐在一席。
兄長護送著阿姐走了,父親要招呼客人,荀柔落單,又一次被荀彧認領監護。
荀家的宴會,從中午開始,齊聚一堂的諸荀今日都身著禮服玄端,腰間寬帶,廣袖高冠,或配劍或佩玉,具是端方雅正。
桌案雖然仍然是分食,飯菜的確比往日更加豐富。林林總總十幾個餐碟,有時鮮、腌魚、烤雞肉、豬肉脯還有荀柔“創造”的榆錢飯,主食是湯餅。
所謂湯餅,就是面片湯。
如今水稻還只在江南水鄉才能種植,黃河以北大多以小麥和大豆為食,小麥的打磨技術尚不成熟,耗費工力,如今日這般需要精細面粉才能做出的面片,在他家也不能算日常。
不過,他的食案與周圍人有不同,他有只碗明顯就不一樣。
荀柔忍不住的探頭去看旁邊荀彧的食案。
淺口平坦、帶著雙耳的食器,十分別致,食器內的液體,上部澄清下部有一點白色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