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與馬車在林邊停駐,隨行的仆從很快在花林中擺好氈席,眾人各將帶來的糕點、酒水拿出來,一同享用。
正準備著,一個仆從自花林另一邊來,原來潁陰縣令邱賜,今日也帶著家人,到潠水邊來游春。
荀緄正表示要親自前去拜見,丘縣令就帶著一群家人過來。
這位一縣之尊,容貌樸實,皮膚微黑,,年紀看上去四五十歲,頭發半白,沒有穿官服,只穿了件打補丁的青衫,在伯父和父親面前,表現得十分謙謹,還喚兩個兒子上前拜見。
又特意將荀彧和荀柔叫到面前,一番稱贊,什么神童、璧玉、鳳雛之類,荀柔知道這個時候笑就完事,好好做個完美吉祥物。
邱縣令走后,長輩們終于坐下來悠閑聊天,小孩子們則各自分散游戲,有人帶了秋千系在樹干上,有人帶了蹴鞠就在花下玩起技巧、
荀柔左右躥了一圈,三下五下竟鉆出了林子,到了潠水邊。
這條灌溉潁陰的河流,清澈見底,流速緩慢,看上去并不深,陽光照耀下,河底沖刷得圓潤的鵝卵石晶瑩光潤,襯出旁邊飛快竄過的小魚。
一群小鯽魚,只有兩三寸長,身形像梭子,尾巴一擺,濺出水花,活蹦亂跳的,看上去很適合燒烤。
正在他蹲在河邊,對著鮮魚流口水,突然聽到頭上傳來咔嚓聲。一抬頭,頭頂上一根花枝折了,向他砸來。
來不及躲開,荀柔連忙抬手護臉。
預料的花枝并沒有砸落在他身上,只聽見又是咔嚓一聲。他移開手,頭頂上方橫著一根九節竹杖,及時擋住了下墜的枝干。
握著竹杖的,是一個身著灰色廣袖長袍的中年男子,瘦得顴骨支棱起來,握著竹杖的手指也像是細竹竿似的骨節分明。
荀柔記得他,方才就跟在縣令身后。
“小公子沒事吧”男子瘦得讓人驚悚,聲音卻十分輕柔溫軟,仿佛帶著某種音律。他對荀柔伸出另一只依然瘦得皮包骨的手,將他扶起來。
“多謝相救。”荀柔望了一眼跌落在不遠的花枝,借著行禮,往后退了一步。
“荀小公子勿懼,在下方士襄楷,方才在下跟在丘縣尊身后,不知公子是否記得。”男子扶了撫垂到胸前的長須,扶杖笑了笑,一笑之下,就沖淡了他容貌自帶的突兀,仿佛溫和寬厚的長者。
荀柔當然記得,但花枝的墜落,實在湊巧得讓他不得不心疑,“多謝襄君相救,您既然在縣尊身邊,為何又到這里來”
襄楷含笑道,“在下只想見一見公子,絕無他意,公子勿懼。”
他有什么好見的荀柔一眨眼睛。
“荀小公子如此年紀,讀論語就說出失羊者何辜這樣的言論,實在讓人驚嘆好奇。”襄楷含笑道。
餓如果是想圍觀神童,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他是沒想到,仲豫大兄居然把那天他們關于“其父攘羊”的討論宣傳出去,還寫了篇文章,搞得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就“神童”了。
“這就是長者抬愛。”荀柔連忙擺手,“說著玩,說著玩。”
神童什么的,很羞恥啊。
“聽說公子還改良了紡車,借足之力,功效較先前五倍”
這也傳出去了
“做著玩,做著玩。”
“那么,荀小公子以野菜制餅,為堂侄逆天續命,恐怕不是玩耍了吧。”襄楷不徐不疾道。
什什么
荀柔差點炸毛。
工匠技藝在他家不受重視,只覺得是小孩愛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