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稍片刻,一身素絲直裾的荀攸快步迎來,將他請入院中。
前庭桃李零落紛飛,東墻滿架薔薇卻開得正好,雪白嫣紅二色,在陽光下盛放,爬滿如漁網斜編的竹架。
頂著這樣的壓力,荀柔仍然打開提盒,捧出耳杯,可以說很自信了。
荀攸微微驚訝,輕手接過,置于掌上,仔細觀賞片刻,點頭稱贊,“精致玲瓏,清新可玩,頗為風雅。”
“那送給你玩,”荀柔特別高興,大手一揮,“澆水應該能活幾天,等枯萎掉,你再把杯子還我就行。”
這種耳杯,他就給他爹剩了一只喝酒,其他全禍禍了,要不回收,家里來客人,都得找隔壁借餐具。
荀攸單手托著耳杯,微微一笑,“攸多謝小叔父。”
“公達,這小子是何人”隨著拖沓地腳步聲漸近,一只修長的手,拍了拍荀柔的肩膀,伴隨著含糊的聲音。
“回叔父,這是荀柔從叔。”荀攸恭敬的回答。
“唔”濃烈的酒氣從荀柔臉龐擦過,身后人彎下腰來,臉湊到他面前,狹長的眼角邊皺紋如魚尾展開,深棕色的眼瞳水霧迷離,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恍然道,“是阿善啊。”
“衢兄。”荀柔拱拱手。
大早上的就喝成這樣,真的好嗎
“阿善所來何事”荀衢眨了眨眼睛,躬著腰大頭朝下的動作,讓他有點暈,于是直接岔著腿蹲下,“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嗎阿善上次制得糯米紙很好,就是名字直白,不夠風雅,不如改名蟬翼紙如何”
他打了一個酒嗝,顴骨處紅暈更盛。
不要吧。
糯米紙一聽就知道能吃,蟬翼紙鬼知道是干什么的啊。
“不是吃食,”顏值高真是占便宜,他居然覺得這個大齡族兄,醉酒的樣子有點萌,“我無聊做了個小東西,想送給族兄。”
“嗯”荀衢湊近耳杯,“唔不錯清新秀麗,不俗、不俗”他晃晃腦袋,將手中酒壺湊到荀柔唇邊,用哥倆好的語氣道,“來嘗嘗好酒。”
酒壺在荀柔嘴巴上磕了磕,酒液晃蕩,香氣飄出來,果然是好酒。
“叔父,”荀攸伸手握住酒壺,往外拉開,“小叔父年幼,不宜飲酒。”
“嗯,是小了點,”荀衢迷糊的看著荀柔想了想,醉醺醺的點點頭,“等、等十年,我們兄弟一同暢飲。”
雖然輩分是沒問題,但看看比親爹年紀都大的族兄,以及已經及冠的大侄子,就很微妙。
荀柔擺出堂兄荀彧“法而不威,和而不褻”的穩重臉,“醉酒傷身,衢兄還是少飲為妙。”
這么喝下去,他擔心老族兄等不到與他暢飲那一天。
荀衢哈哈一笑,“小阿善,還不知酒的好處呢。”他拍拍荀柔的肩膀,就要借力起身,荀柔哪承得住他的力氣,被按得一趔趄,幸而旁邊荀攸眼疾手快,一把撈住荀衢手臂,將他拉起來。
“小叔父,無恙”
“還好還好。”荀柔忍住了揉肩膀的沖動,“衢兄不如將好酒都先留著,等將來我長大,再共飲,如何”
荀衢扶著荀攸的肩膀,站得搖搖晃晃,忽然轉過頭盯著他。
荀柔被他盯得緊張,只覺目光亮得很是灼人,仿佛能一眼將他那點小心思穿透。
荀衢卻突然靠著荀攸,仰頭大笑。笑過之后,扯著他的袖子,跌跌撞撞來到薔薇花墻邊,伸手一指“武帝曾言,此花猶勝佳人笑,阿善以為如何”
荀柔想了想道,“花好看,人也好看,各盡其妍,不必相比。”
漢武帝那是美人看太多,所以不如花稀罕。
荀衢再次大笑,伸手摘下一截花枝,插在荀柔的沖天辮上,“小弟將來定是美人,以此為謝禮,花與美人相宜。”
手不疼啊還美人呢。荀柔沒將這話放在心上,使勁往頭上望,只想知道自己現在的造型。
“對了,伯旗怎還不來見長輩”荀衢向侍從招招手,“去叫伯旗來拜見。”
“阿兄今日一早去田莊,走時還向叔父稟告過的,叔父忘了”荀攸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