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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轔轔,在幽微的夜色中馳過閭巷。
車中之人閉目凝思,腦海中仍然是方才的對話。
除了突然而來,需要以此增加政治話語權和影響力的董卓,雒陽的公卿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愿意支持他廢除宮刑。
他們看不見好處,還要受到極大的壓力。
“荀太傅有何所求卓早聞,雒陽公卿畏吾如虎,拒不愿納吾,宮變當日,以呂奉先守城門者,非君也今何轉側”
“柔以為,漢室江河日下,非有虎狼之勇,不能救,城門之拒,恰試君爾。”
這是他的真心話。
軍隊、謀士、智勇、謹慎、果決、剛毅、健壯。
當親眼所見,親身體會,董卓本人看上去并不缺少成為一個領袖的條件。
無論歷史,還是此地,其人能從一個邊塞小官之子,成為如今擁兵數萬,雄霸京城的統帥,絕非只憑借運氣。
雖還未親眼見到,他卻已經能感受到其人身上,區別于雒陽、區別于他過去所見所有人的侵略感與暴力感。
既然董卓已經以最終博弈勝利者的姿勢,昂然挺進雒陽,那么,其人是否能以其侵略與暴力,打破歷史的規律
即使即使犧牲些什么
“與虎謀皮與虎謀皮可這偌大雒陽城,只有這一張皮啊”
其實早就、早就決定好了
不是嗎。
馬車在朱門前停駐,這是天子賜下的新宅。
前一次已經謙讓過,再讓未免讓劉辯難做,荀柔便住了進來。
有人即刻在車后放下腳凳。
翠衣羅裳,鬢簪金釵,與粗褐腳凳并不相襯。
荀柔扶拭下車,道了一聲謝,并不多看女子一眼,抬步跨入大門。
何家后來又送了一次禮來,他照例讓玉娘自己收去作嫁妝,話已經說得十分明白,再說也就沒意思了。
“呂侯使人來告,說明日一早要出城狩獵,邀主公同往。”門監上前稟報。
荀柔腳步一頓,側過頭,眉梢一挑,“呂奉先”
“是,正是長平侯。”門監矮身鞠禮而答。
啊這真是
一時間,他竟形容不出。
的確,董卓既已入城,城門打開,呂布的重要任務也就隨之結束了,他雖為城門校尉,也不必時刻守在城上,而董卓新入城,總要老實些日子,可以輕松一把。
呂侯如此知機變、識形勢,甚至比這城中許多公卿更敏銳,的確有些出乎他意料。
就是這心情,轉變得未免太快了點吧。
跟放風似的,一刻都等不得。
“太傅病體未愈,如今又秋風正急,”玉娘急忙道,“若病又加重,如何是好還是拒絕了罷。”
“明日的確不適,”荀柔抬頭望向夜空,月亮為纖云掩映,薄云間透著光暈,朦朦朧朧,“明早再去回復呂侯,我就不去了,也讓他明日不要出城。”
“啊這”這可怎么說,雖說太傅是太傅,但這樣直接命令,似乎還是不太好。
“清早若無礙,午后必然有雨,”荀柔一聲輕笑,過分急切,就讓人有種幸災樂禍的愉悅,“若要出城,恐怕是趕不及回城了。”
“落雨”
眾人望了望天,又敬畏的看來,毫無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