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覺得,她就像地上的草,與他隔著天地之差的距離。
金烏也對阮安很有耐心,它搖了搖尾巴,低低地嘶鳴,卻不是在催促霍平梟,而是在同他們撒嬌。
阮安驀然抬眼,他又問“那你來尋我,是謂何事”
她將將調整好情緒,將那些翻涌的思緒都壓下心頭,唇角也強自牽抹出笑容,對著她愛而不得的少年,故作慨然
“霍侯,小女名喚阮安,十三那年便只身闖劍南,研制的良方使蜀地百姓免受風濕之苦。”
“歸州的婦人多不孕,可服下了我的方子后”
“那地的節度使曾許過我厚俸,甚至要給我蓋間廟宇”
“外人雖喚我阮姑,但我并非五十老婦,霍侯曾許我兩愿,望來日有緣再見,您能應下今日之諾。”
姑娘的外表溫軟嬌小,可這番話說的,倒是帶著俠肝義膽的豪氣。
見她如此,霍平梟眼梢難掩桀驁,卻微微怔了下,很快,他薄冷的唇邊多了抹哂意“好啊。”
許是因為眼前的小姑娘都傾吐了大義之言,霍平梟接下來說的話也文縐縐的,不似平素的冷淡,只會同人道出干脆利落的幾個字。
“承蒙阮姑娘救命之恩,雖付診金千兩,不足為報,來日再見,霍某必將再報大恩。”
男人的話音鄭重,阮安卻提前在心中許下了那兩個愿望
一愿,定北侯得勝大捷,平安歸來。
二愿,中原和平,再無戰火,定北侯亦不必再去四處征戰。
一將功成萬骨枯,那么多兵士的性命都由他一人掌控,阮安知道,霍平梟的身上承載了太多。
那兩個愿望看似與她無關,卻又與她息息相關,她唯一能持的立場,就是身為大驪的子民,為他們保疆衛國的戰神祈福。
許完了兩個愿望,她看著殘陽暮色中,一行人遠去的身影。
那時的她并不知道,在前世,這是她最后一次同霍平梟講話。
亦不知,二人再見之時,她和他即將天人永隔。
霍平梟走后一月,阮安將手頭上的銀兩都去當鋪換成了銀票,僅留了小部分供平素生活的現銀。
近來阮安在藥田采了不少珍貴的草藥,這回她卻不急著將它們拿去賣,鈴醫錄也有很大的進展,只是她的字跡仍不好看,若是尋個文人代寫,又怕泄露了她醫錄的機密。
阮安正忖著要不要請個先生,教她習習字時,孫也已熬好了她平素最喜歡吃的魚粥,端碗進了室。
她聞到那魚粥時,并不覺得鮮美,反倒覺得腥穢難聞,心口甚而有些泛惡心。
阮安耐著想要嘔吐的欲望,問孫也“你用的魚新鮮嗎”
孫也將魚粥放在小案,如實回道“新鮮啊,我一直用水將它們養著,下鍋前還活蹦亂跳的呢。”
阮安顰了顰眉目,有些不想用下,只揮了揮小手,示意孫也將那魚粥端下去。
這一月來,她尋好了一戶靠譜的人家,那對和善的夫婦已將女藥童收養,阮安也給她提前備好了嫁妝。
因為她發現,這女孩確實不適合學醫,她不僅總會背錯醫方,也不喜歡鉆研醫術藥理。
既如此,她也不強迫那女孩繼續學醫,各有各的路,況且醫術若是學得不精,那可會是害人的。
阮安還特意囑咐了那對收養她的夫婦,一定要給女藥童在鎮里報個女學,不能僅待在家里做女紅。
孫也回來后,也提起了這個女藥童“阿姁你做得是對,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