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這個時代所有的平民百姓一樣,有著最傳統的思想,霍平梟既是在邊疆戰死,也未成婚,亦沒有任何子嗣留下。
她便單純的想帶阮羲去長安,給男人留個后。
阮安決定先帶阮羲去長安熟悉熟悉那里的生活,再想辦法接觸上霍家的人,依著形勢行事,讓阮羲慢慢同霍家的人認親。
當然如果孩子不適應那里的生活,她也會尊重阮羲的想法,再帶他回到熟悉的嘉州。
可阮安并不知道,她那時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這是她前世做出的第一個錯誤的決策。
阮安同孫也告辭,離開蒙陽郡,只身帶著孩子前往長安時,卻不知曉,她們母子永別的日子,也在倒計時中。
“本官在長安有個舊友,也是劍南嘉州人士,這人名喚黎意方,現下在長安任京兆少尹一職。”
阮安來到蒙陽郡后,曾為蒙陽郡郡守的妻子療愈過疾病,這郡守聽聞她要去長安,便特意往長安寄了封信,拜托那黎姓的京兆少尹對她和阮羲多加關照。
巧的是這郡守的舊友黎意方,幼年也曾在她和孫也之前所居的犍為郡生活過一段時日。
阮安暗嘆,這黎意方年僅二十五歲,在長安城也沒什么背景,就已經是朝中的四品大員了,還真真是個青年才俊。
甚而,這人的經歷簡直和阮安此前編造的那未婚夫有許多重合之處。
除卻順利入了京兆官廨,黎意方還跟她那莫須有的未婚夫一樣,都有個寡母,且他也是在五年前隨母遷往長安,并在那兒專心地備戰科考,還苦心經營了許多的人脈,終于在皇城腳下站穩了腳跟。
阮安聽聞黎意方母親的身體不好,便在嘉州特意購置了一顆昂貴的千年老參,準備將它送予黎母補身。
長安的戶籍管理很嚴格,她去了那地后,也只有三十天的暫住期限,等過了這個時日,一旦拿不到過所的契書,她和阮羲就要被官兵拿著流杖逐出城門。
所以她到了長安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尋這位黎大人,同他好好地打聽打聽過所的事。
兩日后,阮安帶阮羲到達了長安城南的啟夏門。
她依舊穿著一襲粗布襦裙,扮成了個老婦的模樣,與外來的別郡百姓一起排隊,等著被守城官兵查驗身份。
半途一官兵在搜她隨身背的包袱時,發現了她要帶進長安的那根老參,便厲聲制止“你這是在走私藥物,這根山參不能帶進城內。”
阮安只帶了一顆藥參,份額遠遠沒達到那官兵口中所說的走私藥物的程度。
她清楚這官兵應當是個見錢眼開的,見著這顆山參的價值不菲,就想將它私扣。
阮安持著烏木鴆杖,故意清咳了數聲,那副故扮老態的容貌也顯露了幾分憔悴,她央求道“官爺我這個老太太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這顆山參是給我續命用的,你行行好,就放我們進去吧。”
那官兵聽罷,蹙起了眉頭,剛要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卻覺自己的袖口竟是被一只小胖手拽住
他不耐地低首看去,正對上阮羲那雙淚意汪汪的清澈眼睛,小奶團子丁點兒大,模樣生得極為漂亮,他穿得衣衫雖不新,卻很整潔。
孩童那可憐汪汪的眼神竟是讓那官兵起了幾分惻隱,這時卻聽阮羲又嗡聲嗡氣地對他央求“叔叔,我爹娘都去世了,是外婆一個人將我拉扯大的,她身體又不好,嗚嗚嗚,我們沒有要走私藥草的壞心思”
阮羲很快哽聲抽泣起來,惹得周遭的百姓皆往他們的方向看去。
男孩眼眶里的淚水跟金豆豆似的,撲簌簌地直往下掉,苦苦哀求“叔叔,我不能再沒有外婆了,她就指著這顆人參續命,求您求您行行好,放我們進去吧嗚嗚嗚”
“這懂事的孩子真可憐,就剩個外婆相依為命了。”
“是啊,一根山參而已,何必難為那位老人家。”
“那根山參雖大,可按斤兩,也沒到走私藥物的程度吧”
阮羲仍仰著小臉兒看著他,烏黑的眼里淚意漣漣,看得周旁的百姓心都軟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