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揭去了夜幕的輕紗。
光暈跨越山巒,穿過成排的杉樹,最后漫灑到了整個睢戈部落。
洗漱好的楚孑,聽到房間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時,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昨夜在與部落的族長流豫談好之后,拋開最后北契的那個有些越界的小插曲,對于今天可能會發生的一些事,楚孑的心里都有了數。
他走到門口將房門打開,并不意外的、看到了站在門外身著紅衣的謝恒樾。
謝恒樾唇角含笑,對上楚孑的視線后,率先問候“哥哥晨安。”
他的語氣自然,和之前并沒有任何不同。臉上的笑容也一如既往,從他的表情里也似乎看不出什么變化。
楚孑微微頷首,溫聲回了一句“晨安。”話落之后,楚孑的目光從謝恒樾的臉上轉到了他的手上。
謝恒樾的手中端著一個黑色的木托盤,木托盤上放著兩盞剛泡好的茶。半合的茶蓋掩不去里面的茶香,輕淺的清香之味隨著薄薄的熱氣從里面飄散出來。
楚孑琥珀色的眼眸里浮現出一抹思緒,稍縱即逝,快得讓人根本來不及捕捉“這個茶是”
謝恒樾回道“是送別之茶。”他說完抬腳走進了房間里,將木托盤放在桌上之后,又不疾不徐的說道“我記得在剛進部落的時候,哥哥的目光在那些茶葉上多看了好幾眼。”
楚孑聞言走了過去,看著坐在凳子上的謝恒樾將這兩盞茶從木托盤上拿出來,然后又慢條斯理的轉放到桌子上。
謝恒樾淺笑道“哥哥坐下吧,這茶的溫度正好。”話落,待楚孑坐下之后,他將其中一杯輕輕推到了楚孑這邊“嘗嘗。”
楚孑揭開茶蓋,目光落到杯中這清悠悠的茶水上,看著這茶水在白煙中泛著淺淺的漣漪。
謝恒樾問道“怎么了”
楚孑沒說話,沉默了片刻之后,抬起眼眸看向了坐在對面的謝恒樾。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印著謝恒樾面容,陽光似乎為他的眼瞳鍍上了一層清潤的光澤。
他就這么盯著謝恒樾看了幾秒,隨即端起了這一杯茶。而就在楚孑將茶放到唇邊準備喝下去的時候,謝恒樾突然喊了楚孑一聲“哥哥。”
楚孑身體微頓。
謝恒樾的眼睛半瞇,看著楚孑別有深意的說了一句“你就真得什么也不問的喝下去嗎”
他單手托腮,凝視著楚孑“不怕我在這茶水里放東西嗎”
楚孑反問道“那你放了嗎”他的語氣低低緩緩,似乎無論什么時候,都是這般清然沉靜。
謝恒樾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了身。他上前兩步,走到了楚孑的身邊,然后俯下身,目光與楚孑的目光平視“哥哥,你應該什么都知道了吧”
謝恒樾的這一句話,無疑是說明了他已經知曉了自己是蠱身圣記童的身份。同時他也大概猜到了昨天夜里,流豫和北契對楚孑都說了些什么。
流豫是睢戈部落的族長,知曉整個部落里最為隱秘的秘密。而北契是巫師,能提前算出一些會發生的事情。
昨夜槲寧故意將他支開,只余下流豫和北契兩個人,在他未覺醒時或許猜不透這是一切到底為什么。但是在他一刻鐘前覺醒之后,謝恒樾便猜到了其中的深意。
還真是有些諷刺啊,他竟然是所謂的蠱身圣童,且明明是自己的身世,卻是整個部落里最后一個知道的。
更諷刺的是,覺醒之后的記憶告訴他,他還必須在抉擇之境中做出一個選擇。若是不去做選擇,將直接默許為他選擇了舍己渡人。
舍己渡人。
一想到這四個字,謝恒樾的眼底頓時一片冰冷,“哥哥,你不覺得那所謂的選擇很可笑嗎”
說是選擇,但事實上對于蠱身圣童來說,最終的結果卻都是死。即便選擇了獨善其身,也同樣會消亡。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一個是直接消亡,而另一個則是需要經歷了十八種酷刑之后再死去。
楚孑沒有說話,他不是當事人,不會輕易對這種選擇做出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