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幽垂下眼簾,搖頭道“我只知道琉璃的結局。其中曲折,恐怕只有她本人才知曉。”
“琉璃贖身后不到一年,便遭那位錢少爺厭棄,當個玩意兒送了人,在許多覬覦她的風流才子手中輾轉。她性情剛烈,幾度以死相爭,誰也馴服不了她,只好轉手給下一位買家。”
“直到最后,有個急色之人企圖用強”
黎幽說,那人最終如愿以償,得到了一個安靜、順從,不會反抗的琉璃。
這很正常。
死人是不會反抗的。
琉璃死時一點都不像“琉璃”,不再光彩奪目,也不再晶瑩皎潔。沒有一個人認得出,她便是昔日名動京華的花魁。
這也很正常。
無論多么美艷的皮囊,多么瑩潤的肌骨,被烈火灼燒一天一夜后,都只會化為一堆辨不出原形的殘渣。
風一吹,便是干干凈凈的灰飛煙滅。
“一輩子再重,變成灰以后也是輕的。”
黎幽說到這里,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多少求死之人,都是為了這一個輕字。”
琉璃引火自焚,那位急色鬼也沒討著好,被卷入大火,活生生燒了個半身不遂。
順便一提,這里的“半身”指的是下半身。
漫長的余生里,他只能與自己的碳烤金針菇形影相吊,用一生來懷念它還沒被烤熟的時光。
但是琉璃,卻再也沒有“余生”了。
“豈有此理”
哈士奇義憤填膺,眼睛瞪得像銅鈴,“那個姓錢的呢他后來怎么樣了”
“錢少爺啊”
黎幽神色淡淡,像在討論一個無關痛癢的膿包,“將琉璃接回錢府之后,他不知走了什么狗對不起,不知走了什么好運,過了一段春風得意的好日子。先是在科舉中金榜題名,后來又與一位門第高貴的小姐訂了親,眼看著就要平步青云。”
哈士奇將眼睛瞪得更大“然后呢”
黎幽“然后他就死了。”
哈士奇“啊”
“是琉璃吧。”
聶昭毫不意外地接話,“她死后化為厲鬼,回到錢府報復,殺了個整整齊齊。廢宅中的鬼怪,就是錢家人徘徊不去的亡魂。”
而且,從今夜的情形看來,琉璃不僅殺死錢府中人,還將他們的魂魄納入掌中,驅使他們為自己賣命,可說是個一等一的狠角色。
她生前的遭際之慘,怨恨之深,從中可見一斑。
“可是,這和仙試有什么關系”
哈士奇舉爪提問,“琉璃痛恨錢少爺,報復錢府,這些都在情理之中。可是高鴻呢像高鴻這樣混吃等死的草包,究竟與她有什么仇怨她為什么要擄走,或者殺害他們”
確實如此,聶昭想。
聽過黎幽講述的故事,她理解了琉璃的怨恨,卻依然對琉璃向考生下手的動機一無所知。
難道是因為錢少爺曾經高中,所以她看不慣其他人參加高考,立誓殺盡天下做題家
這也太扯了吧。
看那位女郎的神色,不像怨怒瘋狂,反而帶著十二萬分的清醒,懷有某種明確的目的意識。
她對考生下手,必然另有所圖。
“對了。”
聶昭忽然心頭一動,“黎公子,你還記得嗎琉璃問過高鴻,是否有在仙試中一舉高中的方法。高鴻說,鎮國公世子可能知道”
哈士奇疑惑道“她問這個做什么難道她想自己考一次,以厲鬼之身飛升成仙這不可能啊”
這個世界沒有“鬼修”之說,死者就是死者,鬼魂就是鬼魂,只能被凈化、被超度,可以再入輪回,卻無法飛升成仙。
聶昭一時也想不到答案,只能暫時擱置這個問題。
“先不提這個。總之,如果我所料不錯,鎮國公世子就是她的下一個目標。”
她一手按著額角,將線索一條條拎出來理順,“琉璃多次對考生下手,還特意詢問仙試,可見她對考試懷有某種執念。除了那位世子,我們也得接著調查仙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