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聶昭半信半疑地接過,剛一低頭,便有一串花里胡哨的彩珠映入簾。
雞血紅搭配孔雀綠,其中還夾一抹玫瑰紫,是一般直男接受不了的亡配色。
但那珠串保存得極好,不知在地下埋了多久,依然能看出顆顆飽滿圓潤,光鑒人,似乎還帶上一任主人的體溫。
黎幽輕聲道“這是離洲產的彩蚌珠,算不上珍貴,但品質駁雜,極少能找到這樣細膩渾圓的佳品。要湊齊這么一串,怕是得在湖底摸上個一年半載。”
“此人隨身攜帶,至不曾放手,或許是為了送某個人吧。”
“這是”
聶昭定睛細看,果然發現其中一顆彩珠上刻米粒大小的字跡,“蕙、蘭”
黎幽提醒她“你往下看。”
在這串珠飾底下,還壓小小一個錦囊,其中裝有一封草草寫就的帛書。
字跡凌亂潦草,內容倒不算艱深,接“蕙蘭”兩字,講完了這個未竟的故事。
“蕙蘭吾妻
吾在外門苦修數年,此番至離洲歷練,收獲良多,得靈石四兩,珍稀仙草若干,想來入內門指日待。還有彩珠一串,乃吾親手揀選、打磨,汝見之必然歡喜。
吾歸心似箭,日夜翹首,恨不能即刻與汝相見,一解相思之苦。
然世事難全,吾遭尸魔暗算,身中附骨之毒,千般不由己,萬苦不堪言。歸途漫漫,再會無期。
吾雖至窮途,猶記昔時盟誓,寧不與邪魔同流合污。
如今,葉師兄已不幸罹難,空余一樹枯骨。吾靈力盡失,勉強保得一絲神魂、半副殘軀,只怕亦不久長。今日決意殉道,留清白于身后,存正氣于人間。望愛妻勿悲勿念,顧憐己身,珍重珍重”
“及汝總嫌棄吾文辭不通,吾臨終絕筆,已竭盡所能,詞窮氣短,不知所言。若再不滿意,吾也沒有辦法了。”
“及之及過路的好心道友,如見此信,請帶回碧虛湖我妻子,告訴她我最后得很勇敢、很悲壯,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沒有她丟臉。最后這一段請撕掉”
“”
聶昭一語未發,將這封文不文、白不白,淚中帶笑,笑中帶無限悲愁的“絕筆”放下,繼續翻看其他遺物。
與這條珠鏈一樣,其中不乏帶親朋好友的禮物,言辭懇切的家書,有人留下隨身信物和本命法寶,請求后來者帶回門派,或是親族故舊身邊。
不用一一細看,聶昭也能猜到。
他們面的每一座土墩里,埋葬一個“歸途漫漫,再會無期”的人。
不知是不是巧合,黑骨林中的者就和尸群一樣,其中有不少是碧虛湖外門弟子,至仍在感嘆“惜終身未能踏入內門,一窺大道”。
令她心底發涼的是,在那物事之中,還有一條熟的沉香手串,以及一柄精巧秀氣的細劍,劍鞘上鐫刻“洛湘”二字。
劍在這里,那么人呢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呼嘯的風穿過四周漆黑嶙峋的枯骨,發出聲聲凄厲刺耳的嗚咽。
其聲哀切,猶如鬼哭。
“黎公子。”
聶昭將手串和細劍收入懷中,嗓音出奇冷靜,“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對嗎”
黎幽先是點頭,然后搖了搖頭。
“世間大道若有千,旁門左道就有萬,多的是你我想不到的手段。我不過有個猜想,未必準確。”
“”
聶昭不聲色地吸了口氣,一點點從肺中擠出,“你說。”
黎幽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一座半人的土墩站定,俯身拈起一朵白花。
即在這種詭異的場景里,他的一舉一依然不失風儀,配合那身繁瑣莊重的大祭司服飾,透一種八風不、波瀾不驚的篤定,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安心。
然后他轉過頭來,唇邊銜一縷云淡風輕的笑影,目光中卻有蒼涼肅殺之意,定定望向聶昭。
“阿昭。你知道,世間有一種樹,是會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