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過。”
她突然話鋒一轉。
“黎公子,你講話很好聽,下次別在工作時間講。太肉麻了,容易讓我分心。”
黎幽“”
與此同時,他們的監視對象天工長老正忙于慷慨陳詞,根本沒注意聶昭的腦內大戲。
“蘭兒,這些年來,為師一直對你視如己出,苦心栽培。你這般耽于情愛,不思進取,又將為師置于何地”
“更何況,外門弟子遠赴離洲,本就是兇險難測、生死自擔之事。你若因此心生怨懟,實為不該”
“師尊。”
一直低眉順眼的鐘蕙蘭忽然抬起頭來,依舊是一張木雕似的面孔,眼中卻有灼熱逼人的光亮,好像灰燼中一點不肯熄滅的火星。
“您當真以為,我一心為外門奔走,只是因為私情嗎”
“那你”
“師尊不認為,碧虛湖對外門弟子太過嚴苛了嗎”
鐘蕙蘭陡然拔高聲調,仿佛經過深思熟慮,又仿佛什么都不顧、什么都沒想,只是憑著一腔意氣以卵擊石,面向萬人之上的尊長朗聲道
“多少百姓夙興夜寐,散盡家財,千辛萬苦換來一塊敲門磚。但他們能得到什么空泛的課程沉重的勞役侍奉內門的殊榮既然離洲如此兇險,宗門又為何要勒令外門弟子繳納資源,讓他們自愿踏上絕路”
“難道我們堂堂仙門,竟是如此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嗎”
“放肆”
天工長老一聲斷喝,仿佛照著“慈眉善目”四個字長的五官錯了位,無端顯出幾分猙獰。
這一刻的他,與幻境中兇相畢露、狗急跳墻的包九金,竟有幾分殊途同歸的丑陋。
“鐘蕙蘭,你可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宗門興盛,為師一片苦心,舍小利而謀大局”
“我不明白。”
鐘蕙蘭將脊背挺得筆直,不避不閃,堂堂正正迎上他目光。
“弟子愚鈍,不識師尊苦心,更覺無福消受。葉師兄之所以離開門派,或許也是因為蘇長老的苦心吧。”
葉挽風“”
“不,我們不一樣。”
他毫不猶豫地隔空開杠,“蘇無涯算個什么東西,也配和我談苦心若不是無涯劍仙聲名在外,我根本不會跳這個坑。我與他一刀兩斷,是因為他配不上我。”
聶昭“”
內心除了你是個逼王之外,你和鐘蕙蘭有什么區別嗎
表面“葉道長人品端正,劍膽琴心,蘇無涯自然不能與你相比。”
葉挽風倏地一頓,而后語氣上揚“劍膽琴心這個詞我喜歡。道友,你真有品位,值得一座有品位的洞府。”
說罷,他就繼續美滋滋地鼓搗家園去了。
聶昭“”
她身邊的男人雖然奇形怪狀,不過都挺好搞定的。
真正不好搞定的,還是眼前這位不怒自威,一怒就暴露出狐假虎威的長老。
只聽他厲聲道“鐘蕙蘭你如此信口開河,貶損宗門聲譽,若是讓掌門知曉,只怕難逃罪責。”
“罷了,念在你我師徒一場,你且去后山思過七日,好好想一想宗門待你,待與你一般天賦超卓的好苗子,可曾有半分虧欠”
“”
鐘蕙蘭默然半晌,沒再與師父爭辯,轉身快步向門口走去。
臨到門邊,她平靜地回過頭來,深深望了天工長老一眼,一字一句道
“宗門未曾負我,但若負千萬人而成就我,我亦不屑取之。”
“我選擇的道侶,在您眼中或許資質平庸、微賤如塵,但與您相比,他至少還能頂天立地。”
“師尊保重,蕙蘭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