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聶昭天罰鎖脫手,末端化為一道尖銳長錐,筆直刺入了樹身中靈力最為濃郁的魔核
很顯然,那便是附骨木吸收、積聚靈力的核心所在,春暉峰精心滋養多年,不知吞噬了多少無辜弟子的性命。
如今,這惡貫滿盈的魔樹被聶昭一鏈穿心,竟像個活生生的人類一樣掙扎、痙攣起來,枝干狂揮亂舞,發出一聲又一聲高亢刺耳的尖嘯。
聶昭冷笑“吃人的東西,原來也知道痛。”
她沒有就此收手,天罰鎖將魔核扎了個透心涼,又從另一側破體而出,順著樹身蜿蜒而上,將它捆綁得嚴嚴實實。
然后
“給我從這里滾出去”
大地轟鳴。
碧虛湖的水面之上,是歲月靜好、與世無爭的仙山,無數流水線工人面朝爐火背朝天,源源不斷地為門派乃至整個修仙界供應法器,譽滿天下,名利雙收。
碧虛湖的水面之下,是烏煙瘴氣、擇人而噬的屠宰場,無數連流水線工人都不如的“螻蟻”、“草芥”,被源源不斷地投入另一座熔爐,血和肉都成了枝頭碩果,剩下一把稀碎骨頭,還要墊在爐底當作薪柴。
一面是祥云環繞,梨花似雪。
一面是煙塵蔽日,白骨成山。
而聯結表里兩個世界的,正是盤踞碧虛湖底多年,一點一滴蠶食仙門根基的魔樹。
或者說,是為“求仙”而著魔的人心。
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
貫穿整座仙山的附骨木,就像被押赴刑場的囚犯一樣,被一條平凡、樸素,甚至有幾分土氣的鎖鏈五花大綁,從山體中連根拔了起來
隨著這條脊梁骨的抽離,巍峨聳立、俯瞰眾生的春暉峰,也如同海浪下的沙堡一般,不堪一擊地土崩瓦解了。
“啊、啊啊啊啊啊”
在連綿不絕的山石崩落聲中,響起了猶如垂死野獸一般的絕望呼號。
那是天工長老的聲音。
“神木,我的神木我的神木啊”
春暉峰事發以后,天工長老被同門揪住追問,姍姍來遲,一眼便目睹了自己多年心血化為烏有的景象。
附骨木魔核被毀,長年來修為停滯、依賴附骨木延年益壽的他遭到反噬,甚至來不及反應,便被迫奔赴了一場盛大的殉情。
“住手,不要不要啊我的修為我的修為”
剎那間,天工長老只覺通身上下如遭火焚,又像是一個漏氣的充氣娃娃,靈力從全身經脈的破洞中飛速流逝,一去不回。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他引以為豪的“鶴發童顏”已不復存在,整張臉都成了干癟發黃的橘皮,臉上爬滿爛癤惡瘡一般濃褐色的老人斑,比尋常的凡間老人更為蒼老、衰朽、丑陋。
他原本健步如飛的雙腿也失去了氣力,好像細弱的枯枝一樣抖個不停,才剛邁出兩步,就拖著身體一起癱倒在地,發出“喀嚓”、“喀嚓”幾聲骨質疏松的脆響。
在他身后,撕得不可開交的紅白二人組跟著落地,兩人俱是披頭散發、滿身血污,面面相覷道
“這是怎么回事剛才發生了什么”
“”
聶昭干凈利落地收回天罰鎖,原地佇立數秒,方才緩緩向他們轉過頭去。
然后,她唇邊漾起一抹治愈人心的微笑,燦爛而又溫暖,如同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
“阿湘,你看。”
她一邊笑,一邊抬手指向伏地哀號的天工長老、蓬頭垢面的程仙官和蘇無涯,扭頭向洛湘說道
“你看那三個男人,他們好像三條破抹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