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自己死得有尊嚴一些,他告別艾芳和姽婳之后,便毅然揮劍自刎,赴黃泉向主君復命去了。
劇情離譜到這一步,聶昭早已麻木得沒了知覺,反而冷靜下來理性分析
艾芳屢遭巨變,家破人亡,與姽姝之間的情誼不復往昔,為何還會心甘情愿為她守墓
這座墳墓,當真有讓她拼上性命的價值嗎
很快,艾芳的殘魂就親口道出了答案。
“殿下大恩,艾芳沒齒難忘。”
“但我已是心死之人,今日前來,別無所求,只有一個愿望。”
空曠清冷的大殿上,滿室搖曳的燭火之間,容顏憔悴、形同枯骨的艾芳深深稽首,額頭抵著地面,像是沉重到無力抬起。
透過她的眼睛,聶昭第一次看見了傳說中的四兇之首“息夜君”姽婳。
這位女魔君外表出人意料的年輕,看上去不過二十后半模樣,背后生有一對輪廓優美的赤色羽翼,一頭烈火般的深紅色長發垂至腰間,襯得她整個人也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她身量頗高,腰背挺拔,容貌與妹妹有三分相似,氣質卻截然相反。丹鳳眼、遠山眉,威嚴而不兇狠,冷峻而不乖戾,是個天生的美人
胚子。
然而,一道狹長的傷疤橫貫她整張面孔,好像白瓷綻開裂紋,將她端正秀美的五官破壞殆盡。
盡管如此,聶昭依然覺得她很美。
那種美無關聲色皮囊,而是從她通身的肌骨里滲出來,猶如石中美玉、海底珊瑚,帶著不顯山不露水的沉靜,無聲處自有光華。
同時聶昭也注意到,姽婳身后侍立著兩名女子,低眉斂目,神色謙恭,大約是她的左膀右臂。
其中一位身穿熟悉的異族服飾,青紫色扎染長裙曳地,手握黑檀法杖,頭戴白銀鳳冠,顯然是一名成年蜃妖。
另一位同樣背生雙翼,羽毛是一種獨特的青灰色,或許就是自閉蛇心心念念的妻子,為復仇背井離鄉的社恐鳥“阿珍”。
這息夜君一派,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婦仇者聯盟。
“”
姽婳低垂眉目,凝視著拜倒在地的艾芳,神色幾乎是悲憫而溫和的,魔身中隱隱透出幾分佛相。
她沉聲道“艾芳,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在你之前,已經有三個人來找過我,都是忠心耿耿、長年追隨我左右的親信。”
“姽姝受艾光全力一擊,魂魄潰散,歸于天地之間。我已將她遺體火化,遺骨灑入不歸海中,此后天上地下,再無聚魂重生之法。”
“我以母親之名起誓,定會親手了結艾光之仇,決不容重華那賊子逍遙自在。”
“即使如此,你也不能釋懷嗎”
艾芳不答,只是靜靜搖頭。
姽婳又道“誠然,我可以用不悔心為你保住神魂,徐圖再生之法。但以身為餌,肉身損毀之痛、生魂離體之苦,終究不可避免。若你承受不住,或許會就此魂飛魄散,也未可知。”
“艾芳,我再問一遍你當真想好了嗎”
“”
艾芳面不改色,再一次以額觸地,向姽婳深深叩首。
然后她抬起頭來,嗓音里透著一點萬念俱灰的沙啞,眼中卻像有業火在燒,帶著孤注一擲的狠厲與決絕。
那是她對于這段不幸友情的注腳,也是她留給重華、留給仙界最后的詛咒。
“殿下應當明白。重華生性敏感多疑,唯有守墓人力戰而死,他才會相信墓中就是姽姝。”
“我父母早亡,是大哥一手撫養我長大。恩深似海,情重如山,我今生無以償還,惟愿肝腦涂地、粉身碎骨,換親人大仇得報,九泉下魂魄安息。”
“我愿以這條微薄性命為代價,助殿下演一場瞞天過海的大戲,布一個讓重華自食其果的局。縱使來日還陽無望,魂飛魄散,不入輪回,我亦無怨無悔。”
“所以,請您讓我”
“”
現實中的墓園,聶昭猛然從棺木中坐起,“嘭”一聲撞上了俯身端詳她的黎幽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