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洛京局勢混亂得一塌糊涂。
大宦官董泰的侄子董懷被彈劾謀逆,司隸校尉帶領甲士圍住了董府,等待天子的旨意,遲遲不敢動手。
太子齊琰握著刀,走進了董府。
這位才從邊郡歸來的太子和宦官爪牙從無交集,但他卻親手屠戮董懷滿門。
董泰帶著天子赦免董懷的旨意匆匆趕到時,已經無可挽回。
事后,天子震怒,太子齊琰因生性殘忍,性格暴躁被廢,遷入西內,一直到今天。
許久,趙吉祥終于走了出來,帶虞枝枝和尤憐兩人離開此處。
趙吉祥將虞枝枝和尤憐安置在太康殿西邊的配殿中,配殿很大,住兩個人綽綽有余。
冷宮什么都缺,就是房舍不缺。
他走后,尤憐就站了起來,她坐到虞枝枝下首處,握住了虞枝枝的手。
虞枝枝蹙眉不解地看著她。
尤憐說“方才我信了五殿下的挑撥之語,一時間口不擇言,千萬不要怪罪。”
她說美人才能養花,又說自己丑,就這樣把虞枝枝推了出去,讓齊琰把花肥的人選留給虞枝枝。
虞枝枝看著她,柔聲道“你說得沒錯,不用在意。”
尤憐一怔。
尤憐疑心虞枝枝在諷刺她,但是她左看右看,看不出虞枝枝的心思,她恬靜坐著,純真又嬌媚。
尤憐半晌無言,接著說“五殿下心思詭譎,言語之中暗藏殺機”
虞枝枝努力忘記齊琰那些可怖的傳聞,回想著齊琰透亮的眼睛,不知是為了說服尤憐還是為了說服自己“他在開玩笑呀,你沒聽出來”
尤憐呆呆望著她,過了須臾,才幽幽嘆一口氣“算了,我和你說這些做什么”
她見虞枝枝望著窗子,不解問道“你在看什么”
虞枝枝說“方才似乎有個人影過去了。”
尤憐一驚,有人來聽見她方才的話了會不會是五皇子的人
她忽地站了起來,有心要和虞枝枝說點什么,終究只是哼了一聲,獨自跑到暖閣去臥著。
氣得頭疼。
寢殿內。
齊琰負手站在窗邊,看窗外簌簌下著雪,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撥弄著翠綠的佛珠,聽趙吉利講西偏殿兩個宮女方才的事。
他笑“一個平庸又狡猾,一個貌美卻蠢笨。”
趙吉利問“殿下喜歡哪一個呢”
齊琰沉臉“我非要在這兩個歪瓜裂棗中選”
趙吉利立刻噤若寒蟬。
齊琰聽見窗外有聲響,他轉頭道“如何”
蒼青從窗外跳了進來,他說“西偏殿臨水,待我晚上將她們推下,寒冬臘月,斷不會再有生機。”
齊琰沒有說什么。
雖然這死法很隨意,但這里是冷宮,誰在乎呢。
趙吉利又一次揮著袖子阻止“哎、殿下蒼青”
這兩人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趙吉利一愣,險些疑心他才是不正常的那一個。
轉眼間,天色已經昏昏,太康殿掌燈,明暗的燈燭在院中錯落亮起。
齊琰腳步很輕,他站在長廊上,若有所思地看著院外樹枝微動。
月光傾瀉在樹葉上,莫名讓齊琰想到那一片耀眼的白。
今天過來的侍寢宮女,同樣白生生的。
齊琰想起那夜,他仰頭,看到的洶涌的雪白。
兩張臉漸漸重疊,女郎含淚凝睇,眼角飛紅
齊琰驟然擰緊了眉心。
趙吉利走到齊琰跟前,小聲說話“蒼青方才看到,貴妃宮里的吳安康在暗中窺視。”
吳安康是看管西內的太監,是貴妃宮里的人。
貴妃因為膝下的六皇子齊瑯,對五皇子齊琰多有防范,趙吉利想,這西內,除了被遺棄的人,就是貴妃的眼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