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枝最終還是沒有能夠在冷宮里偷閑。
隔日,齊琰派趙吉利來西偏殿,命虞枝枝在西內撿枯枝做柴火。
于是兩個侍寢宮女,一個成了伙夫,一個成了拾荒人。
虞枝枝是大清早出門的,尤憐比她更早出門去了東廚。
虞枝枝背一個簍子,在天寒地凍的西內撿枯枝。撿枯枝的時候,她忍不住開始想宮外的弟弟和姆媽。
不知道這個冬天這樣冷,他們有沒有足夠柴火取暖。但她轉念一想,在宮外,方世叔和方岐師兄會幫忙照料一二的。
她用枯枝在地上扒拉,算了一下日子。
說起來,師兄方岐好久沒有入宮來看她了。
她的師兄方岐世代學習醫藥,如今是太醫令之下的藥丞,算是不負家學。
他父親卻沒有做醫工,早年有機緣拜入大儒門下學習經傳,后被舉薦任了并州云中郡治下的一處縣令。
虞枝枝正是從小在云中郡長大,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過家家一般地要在方岐父親門下學醫,方岐父親看在上峰虞陽的面子上,收下了這么個徒弟。
后來,方岐隨著父親回到洛京,本以為一南一北再無見面的機會,沒想到世事難料。
虞陽被定下叛國之罪,虞枝枝以罪臣之女的身份進掖庭做了宮女。
她正在想著這件事,忽然聽見頭頂上一道聲音傳過來。
“師妹,你這是在做什么”
虞枝枝抬頭,看著面前的清秀男子驚喜道“師兄,你怎么過來了”
她看著一旁的簍子和枯枝稍作解釋“我撿些枯枝做柴火。”
方岐神色有些怔忪,他欲言又止,然后慢吞吞地替虞枝枝背起了簍子,走在虞枝枝前頭,說道“北宮森嚴,許久找不到機會見你一面,這西內倒是很松散,見面也容易許多,只是”
他神色黯然起來“我來遲了。”
虞枝枝忙說“沒有沒有,我很好。”
她問道“阿昭好嗎”
方岐說“雖然還沒醒來,但也沒有更壞。”
她的親弟弟虞昭,兩年前和父親一道出征,所幸逃了回來,吐了一口血后陷入昏迷,一直到今天還沒有醒來。
幸好宮外有家奴姆媽照料,還有方岐父子時時接濟。
沒有更壞,就是好消息了。虞枝枝默然片刻,重新振奮說道“前些日子,我得了兩匹布,繡了不少花樣,待會拿給你,幫我換些錢給姆媽使。”
方岐笑了一下“洛京人很喜歡你的繡樣,有豪富出價五千錢購得一件。”
虞枝枝杏眼微微圓睜,雪后初霽一般,她露出了一點笑,但她神色很快郁郁“師兄,我知道你家清貧,實在不必給我這么多錢。”
方岐卻堅持“我說的是真的。”
虞枝枝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和他爭辯。
兩人站在殘墻底下說了一會兒的話,虞枝枝回屋去拿她的繡樣,然后走出來遞給方岐。
看著方岐抱布轉身,虞枝枝忽然叫他“師兄。”
方岐轉身“什么事”
虞枝枝猶豫了一下,問道“我聽說服用七寒散對身體不宜,師兄可有調理的方子”
方岐愣了一下,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望向她身后的太康殿,他沉著臉說“我回去翻翻醫書。”
他看著虞枝枝,露出憐憫之色“千萬,保重。”
虞枝枝看著方岐走遠,低頭撿起了已經拾滿柴火的簍子,她繼續往前走了兩步,看見一處破敗的宮室,有一個穿著洗舊了的棉衣的女子一晃而過。
虞枝枝忙上前一步,卻找不到那個女子的身影。